探究白居易的白蓮花情結:先問江南物,檢點白蓮花

唐詩中的白蓮花:白蓮花開誰最愛,白頭使君白居易

從植物學進化的觀點,一切植物的花卉都會以最豔美的姿態吸引蜂蝶授粉,荷花也不例外。這種長在水澤的植物,其野生狀態,就是單瓣,花朵大而飽滿,開花季節有特殊的香味。所以原始的荷花多粉紅色,紅色,這是物競天擇的結果。

白蓮花有嗎?肯定有,但是相對稀少,尤其是花瓣上一點紅都沒有到白蓮花,它們更適合在江南肥沃的沼澤生存,其香氣更加清洌幽遠。

唐朝的審美很注重華麗,顏色也有品級,比如官服,是深紫色為高貴,紅色次之。那麼這種審美也影響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牡丹,以紅紫為貴,這樣戴在頭上,和衣服相配。

探究白居易的白蓮花情結:先問江南物,檢點白蓮花

洛陽賞花以牡丹紅紫富麗為勝,白牡丹則相對冷落,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在人人都簪花的唐宋時代,賞花也要有附加值,看了花順帶買回來,送人配衣裳,紅紫牡丹自然是人流擁擠,白牡丹也就看者寥落,因為市場價值不高啊。

白居易以一介布衣透過刻苦攻讀考上的進士,失去父親的他,要兼顧母親和弟妹的生活,在富庶的長安城,靠著薪水養活全家,沒有對比也就沒有傷害。他又不是世代功勳之家,又不是皇親國戚,連小生意家裡都沒有做,42歲的時候,他給母親守孝三年,回到京城,給了他個職位,叫太子左贊善,說穿了就是太子的名義的老師,太子府的辦公室主任,這個職位,如果和太子關係好,多少有點油水,但問題是他是皇帝派下來的,又不是太子的啟蒙老師,還要做清廉的表率,經濟上依然趕不上長安的趟,至於自己的抱負想法,那太渺茫了。所以他用《白牡丹花》自嘲,

”白花冷澹無人愛,亦佔芳名道牡丹。

應是東宮白贊善,被人還喚做朝官。“

在長安萬紫千紅的花和人中,白居易的確相當一段時間過得清寒和卑微。自己就像一朵白花,不多人青睞。但這自嘲裡也有自傲,誰叫他姓白呢?

同樣對於蓮花的審美,唐朝也是如此。喜歡富麗的大紅色,紅色,紅綠相配,有相當的飽滿感。綠荷葉紅衣裳也是自古的審美,唐朝更注重紅綠的深度搭配,我們可以從流傳下來的壁畫,繪畫,詩文中都可以看到。

50歲的白居易好容易穿了一年紅色的官服,那是五品官員的服裝,標誌著他開始進入唐朝官僚體系的中高層,結果不到一年就得罪了皇帝,他有自知之明,趕緊請求去外地做官,不打擾您皇帝了。結果他被派往杭州和蘇州,在江南呆了三年。

探究白居易的白蓮花情結:先問江南物,檢點白蓮花

彼時的杭州西湖是一個半原始的野湖,活了半輩子的白居易忽然找到了人生和生活的感覺,他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開啟並實踐了夢想,將杭州打造成適合居住的最美的城市。實際上那時候的西湖,被白居易疏通河道,遍植楊柳,平湖如鏡,荷花並非如後來講的,是西湖勝景,接天蓮葉無窮碧是宋朝的事。

但是白居易在蘇州看到了一種純粹的白蓮花。這種白荷花肯定是古老荷花在江南的一個種類,當代荷花圖鑑裡,可以看到白荷花的盛產產地,福建建寧,江西廣昌永豐。這可以證明純粹而美的白蓮花產在南方。

白居易一看到,就彷彿照了眼,這真是三生三世,一朵白蓮呀!如果做白牡丹還真是委屈了白居易,看到如此潔白的蓮花,他找對了自己的靈魂所在。在哪裡都不安泰,在江南遇見同樣高大尚,同樣隨遇而安的你。

其實白居易在之前,在廬山也看過白蓮花,他曾經貶到九江做司馬,在廬山上他看見過僧人種在池裡的白蓮花,他當時非常喜歡,也要過種子和根種在自己的草堂裡,但是那是至少經過僧人幾代培植出來的白蓮花,雖然有禪趣,但是還沒有這樣打動他的心。

”小萍加泛泛,初蒲正離離。

紅鯉二三寸,白蓮八九枝。“白居易《草堂前新開一池,養魚種荷,日有幽趣》

探究白居易的白蓮花情結:先問江南物,檢點白蓮花

因為這裡的白蓮花地氣十足,天然野生,花葉扶疏,江南之遠,白蓮恣意,白蓮就是白樂天。他自然也按照一貫的培養法,將它們栽到自己的居住地,無論是官衙還是草屋,但是保證它們要有天然的狀態。他準備在這裡紮根養老。實際50多歲的白居易已經有很多病,能夠推測的就是風溼性關節炎。因為他從小生活實在是艱苦,30來歲就白了頭髮。在朝堂上,他也無意和人爭鋒,但是從底層中上來的人,他不可能不說直話,也就因此仕途多有不順。

杭州和蘇州是白居易最喜歡的地方,他勤懇在這裡,想的是就這樣終老也行。

但是三年之後,他時來運轉,調回京城,而且是升官,在最無意間獲得了紫色的朝服。

離開之前,他帶了白蓮花的種子和木本,依依不捨,依依不捨,那是他的江南,這裡每一處都有家的感覺。

他把白蓮種到洛陽的住宅裡。

”白白芙蓉花,本自吳江濆。

不與紅者雜,色類自區分。

誰移爾在此,姑蘇白使君。”

他懷念在江南的日子,這移栽的白荷花多少能夠慰藉他吧。不過他也談到了白蓮花的悲哀,它本是江南天生的草本,在這裡雖然被他培養得茂盛,但是終究不是它的家鄉啊。當然這首詩的結尾引申到政治上,這不是我今天談的主題。

探究白居易的白蓮花情結:先問江南物,檢點白蓮花

”吳中白藕洛中栽,莫戀江南花懶開。

萬里攜歸爾知否,紅蕉朱槿不將來。“白居易《種白蓮花》

這首詩其實也是白居易對白蓮花的熱愛和讚美,我不遠千里要把你帶回來,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江南的美人蕉,紅槿花,開落短暫,我就是要你陪著我的將來,我們一起。

有蘇州杭州過來的官僚,給他帶江南的訊息和物品,他都開心萬分,連他自己也覺得失態,還沒有來得及問對方在做什麼,卻先沉浸到對江南的回憶和歡喜。

“歸來未及問生涯,先問江南物在耶。

引手摩挲青石筍,回頭點檢白蓮花。“

這是恨不得將江南搬過來。那青石筍是太湖石還是他舊院落的石頭?

也虧白居易長情,這些白蓮花他至少養了六年。

“本是吳州供進藕,今為伊水寄生蓮。

移根到此三千里,結子經今六七年。”

探究白居易的白蓮花情結:先問江南物,檢點白蓮花

白居易也活得夠長久。他活了74歲,由於身體原因,從他回到洛陽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到江南。他晚年的風疾,可能是中風,可能是嚴重的關節炎。

而他養的江南的白蓮花,或者因為大旱,或者因為他實在年老無力打理,終於枯死了。

這時候從江南來了他曾經的下屬。他傷感寫下一首詩《蘇州故吏》

”江南故吏別來久,今日池邊識我無?

不獨使君頭似雪,華亭鶴死白蓮枯。“

(蓮鶴皆蘇州同來。)

你今天在池邊還認得我嗎?我不獨頭髮已經全白了,我還知道許多故人都死了,我從江南帶回的鶴死了,我的白蓮花也枯了。

白居易是真正喜歡白蓮花的人。從卑微的布衣走上唐朝的高官,在中年以後看到了江南美麗的白蓮花,以前關於生命的迷惘都驀然散去,雖然他最想在江南終老,在實在的政績和生活中過有樂趣的一生,但還是因為命運離開了江南,他把白蓮花帶在身邊,養在身邊,也實踐者蓮花一樣的精神,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探究白居易的白蓮花情結:先問江南物,檢點白蓮花

雖然我相信他的白蓮花或者還有另外深情的故事,但是由於史料有限,不能得知那三年到底發生過什麼,讓白居易終生不忘江南,是關於知己?愛情?

但我知道白居易最愛白蓮花,那已經是他中年以後靈魂的化身。

初衣勝雪為你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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