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模擬杜甫寫詩,寫出名篇,王安石評:即使杜甫也不能超越

清錢良擇《唐音審體·七言律詩總論》雲:“義山繼起,入少陵之室,而運之以稼麗,盡態極妍,故昔人謂七言律詩莫工於晚唐。”

就是說,李商隱學習繼承了杜甫的七言律詩,達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

今天我們就來欣賞李商隱橫擬杜甫寫出的名篇《杜工部蜀中離席》。

杜工部蜀中離席

人生何處不離群?世路干戈惜暫分。

雪嶺未歸天外使,松州猶駐殿前軍。

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雲雜雨雲。

美酒成都堪送老,當壚仍是卓文君。

宣宗大中五年(公元851年),李商隱奉東川節度使柳仲郢之命,前往成都協助審理案件,到冬天時事畢,李商隱便要返回梓州,他在餞別的宴席上,寫了這首詩。

李商隱模擬杜甫寫詩,寫出名篇,王安石評:即使杜甫也不能超越

詩題中的“杜工部”,就是杜甫,詩即仿效杜甫的風格,寫杜甫在蜀中離席時的所見所感,藉以抒發自己將離成都時的心情。

首聯“人生何處不離群,世路干戈惜暫分”,

何焯評:“起用反喝,使曲折頓挫,杜詩筆勢。”

反喝[hè],就是用對立面來突顯所寫的物件。李商隱本是要寫此時此地的離別,但卻以人生的總體情境開篇,人生何時何地都有離別,所以離別是常事,本來詩人已經接受了離別之常,但此次離別,卻讓詩人異常痛惜,原因就是,世道紛亂,戰爭不止。

第二聯“雪嶺未歸天外使,松州猶駐殿前軍”,是王安石最欣賞的一聯。

《蔡寬夫詩話》載:“王荊公晚年亦喜稱義山詩,以為

唐人知學老杜而得其藩籬者,唯義山一人而已。

每誦其

‘雪嶺未歸天外使,松州猶駐殿前軍’,

‘永憶江湖歸白髮,欲迴天地入扁舟’與‘池光不受月,暮氣欲沉山’,‘江海三年客,乾坤百戰場’之類,

雖老杜無以過也。

李商隱模擬杜甫寫詩,寫出名篇,王安石評:即使杜甫也不能超越

王安石說這一聯,即使是杜甫來寫,也不會寫得更好。

雪嶺,是指四川松藩一帶的雪山,唐代這裡是唐王朝與吐蕃的分界,唐代吐蕃經常進犯唐王朝。“未歸天外使”,即唐王朝派去與吐蕃談判的使臣還沒有回來。

松州,在今四川松藩。殿前軍,即神策軍(皇帝禁衛軍),各地將領為了得到優厚給養,往往奏請遙屬神策軍。

這一聯承“世路干戈”,寫得境界闊大,感慨深沉,有無限傷時憂國之意,覺得老杜神髓,所以得到王安石的盛盛讚。

第三聯“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雲雜雨雲”,寫餞別的宴席。延,是勸。宴席之上,喝醉的人不停地給還醒著的人勸酒,充滿深情厚意,江上晴朗的雲中間雜著含雨的雲。這一聯寫李商隱將別而不欲別的複雜心情,酒喝醉了,便可離去,但還有醒客,雲晴則可行,但又雜著雨雲。

這一聯也是學習杜甫句中自對的句法。一般對仗,是上下聯相對,但這一聯,卻是句中自對,即“醉客”對“醒客”,“晴雲”對“雨雲”。這種對仗方法,錢鍾書先生以為創於杜甫,其實杜甫之前,五言詩中就有這種對仗,不過多是不自覺的,杜甫將其繼承、鞏固和發展,並運用於七律之中。杜甫的“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桃花細逐楊花落,黃鳥時兼白鳥飛”,便是這種句法的代表。

李商隱模擬杜甫寫詩,寫出名篇,王安石評:即使杜甫也不能超越

李商隱將杜甫的這種句法繼承了下來,並在《當句有對》中全詩使用這種句法,又透過詩題”當句有對“將這種句法定名為”當句對“,從而定型為一種修辭方法,明確提出了一種詩歌體式。

尾聯“美酒成都堪送老,當壚仍是卓文君”,寫詩人對成都的留戀。當壚:面對酒壚,指賣酒者。卓文君因與司馬相如相愛而被逐出家門,而後卓文君在臨邛親自當壚賣酒。此處用卓文君喻指賣酒的女子。世路干戈,但成都依然祥和寧靜,這裡美酒,賣酒的都是像卓文君一樣的美女,在這裡終老一生,也是非常美好的。

李商隱的這首詩,不僅聲調格律酷似杜甫,而且也繼承了杜甫憂國傷時的精神傳統。管世銘《讀雪山房唐詩鈔序例》中說:“善學少陵(杜甫)七言律者,終唐之士,惟李義山(李商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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