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七夕短會情永存

聊齋志異|七夕短會情永存

今日七夕,和大家聊聊《聊齋志異》中的七夕節。作者簡介:火燒彤雲,湖南省長沙市人,建築工程造價工程師,愛思考,愛寫作,追求美好高尚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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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梅戲《槐蔭記(天仙配)》劇照

董文霞 飾 七仙女 夏承平 飾 董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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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火燒彤雲

仙凡配是古典文學中的常見題材。在中國古典文學中,最古老、最著名的仙凡配故事是《天仙配》。聊齋中也有不少仙凡配的故事,和《天仙配》最相似的是《蕙芳》。

《天仙配》的故事誕生在漢代,原名叫《董永遇仙》。《蕙芳》的創作明顯受了該故事的影響,但又有所不同。我們先來看看《董永遇仙》的故事,再將之與《蕙芳》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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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梅戲《天仙配》劇照

嚴鳳英 飾 七仙女 王少舫 飾 董永

農夫董永的父親死了。他無錢葬父,賣身為奴。在前往主人家的路上,他遇到了一名女子。女子表示願意嫁給他。於是,二人結為夫妻,雙雙前往主人家。主人家見董妻善於織布,要她織一百匹細絹。董妻十天就織完了,然後告訴董永,她是天仙,因為董永至孝感天,天帝特意派她來幫助董永償債。說完,仙女凌空而去。

《蕙芳》的男主角叫馬二混,和董永一樣,他也是個窮人,是個賣面的市井小販,與寡母相依為命。按照馬母的話說,他們每天僅能獲些蠅頭小利,僅僅能自給自足,根本娶不上媳婦。有一天,馬家突然來了一個美女,她表示願意嫁入馬家。她就是小說的女主角董蕙芳。經過一番波折,蕙芳嫁給了二混,並將財富帶入了馬家,改善了馬家的經濟狀況。

這些情節都和《董永遇仙》類似,但是接下來的情節就是蒲松齡的加入型創作了。他在原故事的基礎上加入了什麼呢?加入了“情”。他沒有讓蕙芳改善了馬家的經濟情況之後就馬上離開,而是讓她繼續與二混共同生活。

蕙芳美麗聰穎,賢惠得體。她嫁入馬家後,馬家從一介茅廬變成了“翠棟雕樑”的豪宅,但這僅僅是屋子內部的裝飾,走出屋子,還是一介茅廬。蕙芳帶來了大量的貂皮錦緞,二混穿上後,只要一出門,衣服依舊保暖,但衣服的表面就變成了樸素的布衣。

蕙芳讓馬家過上了富裕的生活,卻又不張揚。馬家本來是一戶窮人家,一夜暴富,必然招人猜忌。蕙芳這麼處理,沒給馬家招來麻煩,馬家母子滿意又放心。二混雖然名字不雅,但為人誠懇忠實。兩人的感情與日俱增。

四五年後,蕙芳告訴丈夫,自己是被貶謫下界的仙女,因為與之有緣,故來結為夫妻,現在要離開了。二混苦苦相留,而蕙芳不得不離開。她也捨不得這段夫妻情份,表示將來有一天她會再來看望二混,要他另娶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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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芳離去後,二混續娶了秦氏。“秦”諧音“情”。表面上二混已另娶她人,作者實際上是以此暗指二混難以對蕙芳忘情。三年後的七夕夜,兩口子正在說話,蕙芳突然來了。

女忽入,笑曰:“新偶良歡,不念故人耶?”

蕙芳當初離開二混的時候,雖然是她要二混再娶妻室的,可一看到秦氏,幾分醋意還是油然而生。短短的一句話,流露出蕙芳對二混的不曾忘懷的深情。

二混先是一驚,隨後悲愴地拉著她坐下。兩人綿綿不斷地互訴衷腸,道不盡離人相思情,訴不完往昔夫妻愛。

這天晚上,蕙芳是趁著送完織女渡銀河的空子來看二混的,本來就沒多少時間重聚,另一個陪著她來的仙女董雙成又在屋外不耐煩地催促,二混和蕙芳只得依依惜別。

凡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仙人則是長生不老。蕙芳表示,二混壽終正寢後,她將會來收取二混的屍骨,再度表達了對二混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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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劇《天河配》劇照 梅蘭芳 飾 織女

從《董永遇仙》到《蕙芳》,這個仙凡配的故事,已經從一個善有善報的孝道故事,變成了濃情厚意的愛情故事。此外,作者還剔除了一些原故事裡的不合理的因素,讓故事朝著符合人物設定、生活發展的邏輯前行。

董永與天仙結為夫妻,雖然只有十幾天,可一日夫妻百日恩,雙方不可能毫無感情,離別時連一點夫妻情分的話也不講,這是不真實的。

董蕙芳下界嫁給馬二混,同樣具有極強的使命感,但兩人在長達四五年的共同生活裡,彼此情投意合,分離時依依不捨,重逢時情意綿綿,這樣的故事才具有較強的可信度。

上世紀五十年代,《董永遇仙》的故事被老一輩戲曲藝術家改編為《天仙配》,重點突出兩個主題,一是七仙女放棄仙界的生活,主動下凡,與賣身為奴的董永結為夫妻,過著貧寒而幸福的生活;二是天帝無情地拆散了他們的婚姻。這樣的改動,歌頌了勞動人民,批判了封建勢力,具有先進性。

但是,蒲松齡創作的《蕙芳》因為邏輯性強,仍有一定的意義。既然仙凡配的女主角是仙女,那她就具有一定的神力。追求富裕的生活是人的本性。仙女即便下了凡,嫁進了貧寒之家,也會用非凡的神力改變貧窮的狀況,這才符合人物設定的邏輯。蕙芳嫁入馬家,大大提升了馬家的生活水平,除了情節引人入勝,還非常可信。

當然,《蕙芳》的主題是愛情,而不是炫耀神力。董蕙芳為什麼被貶下界?為什麼一定要嫁給馬二混這個普通商販?作者沒有回答這些問題,因為他認為不重要,和睦美好的愛情在仙凡體系下的不得已的分離,才是小說展示的重點。

不管董蕙芳與馬二混如何情深,貶謫期滿,她就必須回到天界。陪著她來與二混相會的董雙成也是仙女,卻並不同情他們被迫分離的狀況,催著蕙芳趕快回天界。蕙芳還向二混客氣地解釋,說雙成很不耐煩久等別人,可見她的左右為難。連陪她來的友人都如此,天界其他仙人想必就更不同情蕙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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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郎織女名正言順地在每年七夕渡鵲橋相會,蕙芳卻只能藉著送織女渡河的機會,抽空來與二混短暫相會,而且還只有這一次。這一夕之會是那麼的短暫,那麼的令人傷感!

然而,他們的感情不會因為相會短暫而消亡,即使馬二混的生命結束,徒留一具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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