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杯 你來,我等

新生杯 你來,我等

你來,我等

新生杯 你來,我等

作者:楊絲紅

這個人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也許明天回來!

——題記

“這個人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也許明天回來!”垚垚合上手上的《邊城》,心裡不斷默唸著這句話,此時一輪澄澈的圓月早已懸掛在空曠的夜空中,明晃晃地刺眼,她隔著窄窄的方形窗戶望著那月亮,痴痴地笑著,對啊,他也許明天回來……

今年的秋場定在沅江邊上的大曬坪,背面皆是清一色的吊腳樓,又傍著連綿的青山,揹著揹簍採菜的農家,慢悠悠地行走在低矮的梯田梗上,就像從畫裡走出來似的。太陽還剛在東山邊冒出個頭,秋場邊早就聚集了成群的鄉民,都穿著各色鮮豔的服飾,聚著堆兒談天說地,談糧食豐收,用的什麼肥料,賣的價錢等等諸如此類的閒話,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快活的表情。咚咚鏘鏘咚咚鏘……一陣陣熱鬧的富有節奏的鼓聲傳來,夾雜著歡快熱烈的鼓掌聲和歡呼聲,一群穿著藏藍色的繡著金黃色紋邊短衫,繫著紅腰帶的漢子各個舉著一截龍身大踏步走來,領頭的面色紅潤,雙手扛著一支嶄新的龍頭,旁邊跟著一個打鑼的老漢,敲鑼的速度和那舞龍隊的行進節奏相當,龍隊氣勢十足地向秋場中央趕去,一大群人跟著趕熱鬧。

垚垚還未走進那秋場中央,就聽到了咚咚的鼓聲和此起彼伏的喝彩聲。曬坪上時不時竄出幾個扎著辮子或是剃著光頭的小孩子,互相追逐,玩得起勁,爺爺奶奶的呼喚也不管不顧。鼓堂前面,表演擺手舞的婦女們都穿著七分袖的紫粉色苗族襯衣,戴著閃閃發亮的銀耳墜,抹著淡淡的紅唇,挑花短繡裙之下露出白的,黑的腿,踏著一雙繡花鞋聚在一堆練習著頭舞,吸引了一大批穿著藏藍色薄衫的青年圍觀。木柵欄圍起來的一個大圈作為唱苗的舞臺,苗歌演員們都在提前唱嗓子,旁邊擺了一圈矮板凳,已經零零散散坐了些抱著小伢兒的老人家,嗑著瓜子等待開場。旁邊不知是哪一對男女青年對歌看上眼了,女的一方紅著臉被一群人簇擁著,男方倒不好意思起來,幾個膽大的互相推搡著介紹,笑聲不斷。

垚垚看到如此熱鬧的場景,內心止不住地興奮,擠過一大堆人群,才到那秋場中央。十幾個漢子腰上纏著紅緞子,綁著小紅鼓,正卯足了勁歡快地打著敲著,時不時還變幻著隊形,垚垚看得正入神,一個勁地鼓掌,完全沒聽見背後有人在喊她。麥麥跑過去拍了好幾下垚垚的肩膀,垚垚才回過神來,“呀!麥麥,你哪個才來嘞?”麥麥大聲地笑,把垚垚給拉出了人群。“垚垚,你咋還在這塊地方嘞!那邊上刀梯子的要開始咯,我聽說大孃孃屋裡的福方有在表演嘞!我們去看熱鬧”垚垚還沒來得及講話,就被麥麥給拽走了。

新生杯 你來,我等

果然,這邊的猴兒鼓早就演了歇一場,一大撥人正朝那刀梯邊擠,垚垚和麥麥憑著個子小,擠到了最前面觀賞的最佳位置。垚垚見福方面帶笑容,眼睛眯成兩條縫,站在兩個身穿紅黑搭配的巫師旁。其中一個穿紅色大褂的正閉著眼睛念著術語,另一個穿黑色長袍的巫師手持一把厚厚的刀案,刀刃磨成銀色。巫師唸完,招呼一個較瘦的扎著頭巾的青年半蹲著打鼓,他們又跳起了舞,跟隨鼓聲的起伏,左搖右擺,時而低頭,時而仰頭。巫師提出了一隻公雞,將其脖子靠在一片刀背上,鮮紅的血一滴一滴滴在那磨得發光的刀片上,觀眾都屏氣凝神看著。福方磨擦著手,綁上了一條紅色的腰帶,準備上刀梯。登刀梯的福方年紀和垚垚一般大,小時候總是找垚垚玩,個子高高的,圓溜溜的腦袋剪一個寸頭,面板也曬得黝黑。他爺爺是做紙紮的,還是個傳承人。爺爺希望他傳承藝術,但福方卻喜歡危險的刀梯,看到他執意要學,久了家裡就讓了,學了一年多就敢上八米的刀梯,別個都講他眉毛濃得像關公,有福氣,所以膽子大,不怕死。福方正走到了刀梯前面,表情變得嚴肅,鼓聲也隨之慢慢響了起來,他穩穩地踏上第一階,圍觀的人都高呼,接著他又繼續向上爬,隨著高度的增加,腳受到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福方的節奏也慢了下來,開始緊張喘氣,鼓聲又由急促的高潮降為舒緩,鄉民們都高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福方的每一步行動。垚垚看著他那寬大粗糙的腳掌就像吃進了刀,不禁皺眉毛,想到,這福方原來比她想象地還厲害。最終,福方爬到了頂,向觀眾招手,底下一陣歡呼喝彩,福方笑著露出了兩排白白的牙齒,仔細一看,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他保持節奏穩穩當當地下來了,頭上的白頭巾襯得他發紅的黑面板更黑了。麥麥激動得一直呼喊,“垚垚,快看,真牛啊!”垚垚心裡美滋滋的。

這時,鏘鏘的鑼聲傳來,十幾個穿著苗服,打著紅的,綠的油紙傘從巷道那邊走來,頭髮攏起戴著高高的銀冠,和臉盆一般大小,冠字首滿流蘇和姿態各異的銀花,明亮晃眼,胸前掛著刻著朵朵牡丹的,邊緣同樣掛著銀綴的銀環,隨著姑娘們的走動,銀流蘇鈴鈴鈴地響,匯聚成一首清脆的響曲,領頭的高唱著苗歌,吸引了大波群眾的目光。不知是誰喊了句“阿丫和阿納要服酒處物件嘍!”眾鄉民都紛紛應和,年輕的姑娘們都羞紅了臉。

楞楞的福方給推到了最前面,一個穿著繡花鞋的阿婆高聲喊到:“福方要來挑婆娘嘍”,福方臉紅到了脖子,鄉民們都哈哈大笑,“胡嘎婆,你就不要笑我咯!”,“哪個笑你嘞,你命裡喜土,找一個名字裡有土的,保你子子孫孫有福氣!”胡嘎婆笑著說,露出了光禿禿的牙床。麥麥立馬興奮地說:“垚垚,垚垚名字裡有土!”大家紛紛看向垚垚,垚垚突然被那麼多人盯著,羞紅了臉,發現福方也正看著她,趕緊跑開了,留下一陣鬨笑,福方只站在那,望著她傻傻地笑。

過了差不多半個月,垚垚去趕鵝,路上看見了桂阿婆在逗她的孫子。她笑眯眯地對垚垚說:“垚妹米,福方這孩子,跟著他堂哥一起去北方當兵了,你曉得嗎?”,垚垚只覺一震,呆呆看著桂阿婆,瞬間感覺心裡缺了一塊,匆匆跑回了家。

此時,垚垚坐在河邊,將頭埋在雙腿上。天空是一片的瓦藍,沒有一絲雲,樹葉時不時嘩啦啦地響,灰鵝在水裡撲騰著膀子泅水,河水靜靜地流淌,垚垚聽得清每一聲河水撞擊石頭的聲音。有些小小的魚兒正順著河水左搖右擺地遊,不知道要往哪兒去,但終究還是會游回來的吧。

——第十五屆“走進湘西,走近沈從文”徵文比賽優勝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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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楊絲紅

本期編輯 | 李萌樂

圖片來源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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