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文學丨男兒有淚不輕彈

週末文學丨男兒有淚不輕彈

站在家門口,看見父親略顯佝僂的身影,忽然感覺眼睛有些溼潤。在我和父親的故事裡,這是我第三次流淚。

兩年沒回家了,今年休假回家,頗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緊趕慢趕,換了四種交通工具,飛機、高鐵、大巴、班車。一天時間,終於到了家門口。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離家還有百米,就能看見門前那棵香樟。香樟不遠處是一棵黃楊,是蓋房的時候和父親一起種下的。香樟樹正值壯年,長得愈顯挺拔。受到病蟲害的影響,黃楊樹彷彿一位老人,步入遲暮。香樟的葉子在夕陽之下青蔥翠綠,黃楊的葉子則顯出一種病態的枯黃。

“爸,我回來了”或許是距離太遠,父親沒聽見吧,我心想。

“爸,我回來了”又向前走了十來米,可還是沒有得到父親的迴應。

忽然間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睛有些溼潤,擦了擦眼眶。

“爸,我回來了”走到了父親身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麼自己走回來了,不是說好下了班車給我打電話嗎”說話間,父親順手想接過我的揹包。

“東西不多,也想順便看看村裡這兩年的變化”我順勢推開了父親的手,堅持自己揹著。

父親微微揚起臉龐,愣了會兒,抬起的雙手也縮了回去。

父親走在前面,挺直了略顯佝僂的身體,步子邁的好似也快了許多。我略微低頭,看見他的頭髮染得烏黑,空氣中還有著一股染髮劑的味道。

回到家中,泡上茶,父親從兜裡掏出一包煙,煙是“紅金龍”,因為便宜,十塊錢一包,村裡人都抽它。父親抽出一根,準備遞給我,好像想到了什麼,又縮回手去,給自己點上。

“家裡最近沒來客,也沒買菸”父親看向窗外,好似在掩飾剛才的尷尬。

“今年把房子整好了,裡裡外外裝修了一遍,車庫也整好了”父親此時聲音大了些許,眼睛也泛著光芒。

“快六十歲的人了,在家多享享清福”出於擔心,我隨口說了一句。

“天天閒著也急人,趁現在身體還可以,多動一動”父親顯然不認同我的觀點,開口否認。

我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父親大多說的是家裡的建設情況,我就挑了些小事說了說在部隊的工作情況。

父親很倔強,倔強到不想讓我看見他脆弱的一面,那忽然挺直的腰板和新染的頭髮,是對自己日漸衰老身軀的無言宣戰,他想為我做點什麼。以前,他是香樟樹,遮風擋雨,呵護小黃楊成長。如今,角色互換,他更像那棵老黃楊,只能默默的看著香樟,獨自面對風雨。

週末文學丨男兒有淚不輕彈

第二次流淚,是我當兵的時候。

父親常年在外打工,當我上車的那一刻他也沒來送我。那天小雨,我懶得打傘,穿著褲腿捲了幾周才合身的迷彩褲,像短裙一樣的迷彩上衣,拎著笨重的行李如蹣跚學步般走向大巴。上車前我駐足回頭好一會兒,搖頭自嘲一笑,“他又不會來送我”。

探著頭伸出車窗,看著其他人和父母相擁,揮手告別,我站起身來,企圖從人海中找到那個身影,可迴應我的只有漫天的冷雨。大巴在雨中漸行漸遠,我只看到了無數雙手在揮動,我也站起身,揮動雙手迴應著他們,不覺之間,眼眶有些溼潤,應該是雨滴落進了眼裡吧。

那時候的我,多希望他能夠在身邊,給我一個擁抱,看著我遠行,朝我揮手。

可我知道,那只是不切實際的奢望。

可我怎會知道,在外打工的父親擠在廉價出租房的時候,在滿是粉塵的工廠工作的時候是否也被孤獨淹沒心頭。

可我怎會知道,他獨自一人在家抽著悶煙,喝著濃茶的時候,是否也在心心念念在部隊裡的兒子;獨自一人在家吃飯的時候,是否在桌上多擺了一副碗筷。

不僅我需要陪伴,父親也一樣。但他從未對我說過這些,每次打電話只是說“在部隊安心工作”、“好好聽領導的話”、“家裡你不用擔心”、“我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之類的話。

週末文學丨男兒有淚不輕彈

第一次流淚,記得小時候頑皮,和一眾小夥伴刨了別人家的地瓜,被父親知道後狠狠地打了一頓,每每想起這些,腦海中都會浮現出父親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回想這二十六年,小學一天回一次家,中學一個星期回一次家,高中一個月回一次家,大學一個學期回一次家,而現在在寧夏當兵,一年只回一次家。父親的年紀越來越大,而我陪伴他的時間卻越來越少,歲月偷走的不是父親的青春,可能是我吧。

你陪伴我身旁,護我成長,我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而我在黃河之濱,守望萬家燈火,你說,守望才是最深情的陪伴。

總編:舒正軍

主編:王濤程銘

值班編輯:龐河星吳楚

作者:丁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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