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土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熱土一抔魂。”
幼時,他的父親就一直念著這一句詩,穿越荒蕪血色歲月,至今依舊在他的耳畔迴盪,歷久彌新。
“其實我們都是山河城的土啊。”
“這是什麼意思呢?”
“你以後會明白的。”
他父母原本是梨園之主,化妝唱戲是山河城一絕。耳濡目染之下,他的化妝之術出神入化。只要他想,就可以偽裝成他人的模樣,並且毫無破綻,大家都笑稱他是“千面人”。
可是後來,直到他的父母為國捐軀,化為了山河城的黃土,他也還是不明白這句詩是什麼意思。
時局動盪,戰亂頻起,而他所依根而生的山河城也淪為洋人的殖民地,餓殍遍地,寒鴉聲聲。
他抬頭,望了一眼看不到邊際灰濛陰暗的天空,失神了一瞬,隨即大踏步走入眼前漆黑深幽的牢房之中。
那似乎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包括他自己。
“你就是我們山河城的敗類,賣國求榮的狗東西!你這是在給你戰死的爹孃蒙羞!”
當他走進牢房最深處,見到那張蒼老熟悉的面孔之時,果不其然迎接他的就是一口唾沫和一連串的謾罵。
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往後退了幾步,猙獰的笑著:“老東西別急啊,我現在就送你去和我的爹孃團聚。”
“砰”的一聲,槍響了,老人瞪著他,氣絕身亡。
洋人對他的表現很是滿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後便談笑著走出了這個陰森可怖的牢房。
待所有人都已經百無聊賴的離開之後,夜半時分,他才偷出老人的屍體,死死摟住,無聲痛哭。
“四叔,對不起……”
老人昨天夜半時分慈祥的話彷彿還回蕩在他的耳邊。
“我重病纏身,本就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如今被俘,只希望你親手送我上路,也好安他們的心。”
“嘿,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我這條老命還有點價值已經很好了。你不殺了我,難道還想讓那群傢伙多折磨我嗎?”
“死在你手裡,已經是我最好的結局啦。”
“游擊隊長那個娃子不太讓人省心,你暗地裡多照拂,裡應外合才是。”
“一寸山河一寸土,一抔熱土一抔魂……孩子,你做的很好。”
“如果我還有屍骨……把我火化,葬在山河城吧。我也是山河城的土啊。”
日子依舊緊張的過著,山河城的天依舊是灰濛濛的天。
他本以為還可以繼續潛伏下去,直到游擊隊長被洋人所俘。
他眉心一跳,腦門隱隱滲出冷汗。
那一支游擊隊是他們山河城最後的希望。驍勇善戰,足智多謀的游擊隊長更是不可或缺的中堅人物。他若是被俘,山河城將再永無希望!
他陰沉著臉,再度走進了牢房。
牢房之中,慘叫聲響徹長夜,驚起寒鴉無數,叫人毛骨悚然。
洋人對他很是信任。他既敢手刃親朋,亦敢施用酷刑,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山河城的百姓最恨的就是他。眼下他來給這游擊隊長施用酷刑,洋人們樂見其成。
第二天一早,他陰沉著臉走出了牢房。
迎著晨曦,他的步履不知為何有些蹣跚。
洋人們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一致決定當日就在菜市口當場槍決游擊隊長。
槍響了,那人倒在了無邊血色之中。
洋人又補了十幾槍,還放野狗將他的屍體啃咬撕碎。
洋人們哈哈大笑。
圍觀百姓們通紅著眼眶,想要接著怒罵他這個賣國賊,卻發現這一回槍決卻不見了那個最無恥之人的身影。
一個月後的夜半時分,火光亮如白晝。放鬆緊惕的洋人被人偷襲,死傷無數。
直到洋人被全部俘獲,他們趁著月色驚恐抬頭,發現眼前拿槍指著自己腦袋的人,赫然就是那個本該早死了的游擊隊長!
那麼,那一日死的人到底是誰?
-END-
文字 / 黃珊
排版 / 南南
圖片 / 網路
封面 / 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