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生遠: 西行漫記(上)

程生遠: 西行漫記(上)

【書香怡苑】

No。 2023期

本期編輯

:蔡芳芳

程生遠: 西行漫記(上)

西行漫記(上)

文/程生遠

程生遠: 西行漫記(上)

改革開放已是四十年了,中華民族走上了現代化建設和商品經濟發展的歷史快車道,時至今日,已是取得了驕人的令人興奮的成就。同時,未來更可期,盛世輝煌。一幅共同富裕的強盛歷史畫卷也在續續展開,全民小康願景不遠。落後的餘寒未盡,畢竟復興崛起的格局已是步步春暖花開。

當春節喜慶消閒的日子接近尾聲,我的憂愁與憂傷便慢慢襲來,於莊稼地裡忙忙耕種完再東奔西波打工的漫長日子便也開始。雖說習以為常,卻也是好不憂傷憂愁。或許習慣於做奴才的性情,或是簡單隨意而無所思,前方的路便是輕鬆而好走些。

曾幾何時,春去秋來,困守在莊稼地裡已是不能滿足莊稼人對美好生活的渴望,事實上,隨著現代社會發展的日新月異,養活了世世代代人的莊稼地已是擔負不起一家人與時俱進的保暖溫飽所需,以至於棄耕者不少,紛紛奔向城市。我對城市也有著一點神秘的嚮往,然大多又是於骨子裡隱隱平生出一種莫名的厭惡之感,除卻現實的諸多因素,或許田園般的慢生活才是我夢中的今生依戀與嚮往。現如今不要說村裡的每一個適齡男勞力都要到城市去打工,就連曾經幾不出家門遠行的婦女們也儼然加入了這場浩浩蕩蕩的歷史勞動力大軍中,好不興盛熱鬧。

這小日子,苦點累點,卻也是越過越好,吃穿用度豐盈,現代科技產品一一走進農村家庭。想也想不到,做夢一般,此刻,我竟是坐於電腦前進行所謂的寫作。想想我大概七八歲之前,基本上是光著屁股在玩耍,有點飢餓寒魄感的記憶,那便是七八歲以後的事兒,雖是不多,卻還是歷歷在目。其實,人這半生真的不長,好似是一眨眼便過去了。但每每細細思及,已然是天老地荒,大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留守於村莊,而今越來越感覺是人去莊空而慢慢快荒蕪了,多處閒地院落荒草萋萋。再過幾年或是幾十年,這些村莊大都要與那詩意美麗的炊煙鄉愁一併消失了,包括積澱在人們心頭畫圖般的傳統農耕文明境況。歷史的進步發展大多是伴隨著一代又一代人的迷茫與疼痛,更或是趕不上時代步伐的感慨與憂傷。社會工業化程序及現代工業文明條件下的農業需求又將是怎樣一番狀態……

經過近四十個小時的火車上顛簸,初級目的地到達。喀什,一座美麗的城市!來時,老家的大多樹木還愣呆呆孤立著,若天氣晴好,桃樹兒,杏樹兒才有蠢蠢欲動的樣子,其實,柔情的垂柳早已是按奈不住自己隨風知暖的心事了。與我相依為命的麥苗兒這幾日該是透土了吧。其實,春天的腳步總是很快,就如這千里之外喀什的春色,綠的讓人心醉,桃花杏花兒,還有從未見過的什麼花花兒開的奼紫嫣紅,大有欲去了花開的尾聲,急急抱出今年向著太陽微笑的果實來。

走出車站,妹妹早在就出口候著,大抵是怕我走錯了路。

妹妹與妹夫於十幾年前來這裡打拼,現在已是有車有房,小日子過的紅火,大有一副城裡人的派頭,令人羨慕。十幾年前,我也來過,這是我第二次又穿過無數村鎮及茫茫戈壁走近這片神奇的華夏南疆熱土。

聊及,喀什這幾年變化很大,不光是城市經濟建設,人文風氣也甚是親善。一路早已是驚異於心頭,服飾神色自是與十幾年前大不相同。就連那三五歲的維族小朋友一照面便用熟練的國語奔跳著笑道:你好您好!我忙忙點頭微笑回禮,大有受寵若驚的詫異與溫暖感動。

在妹妹家神仙般似滴待了五六天,先是受邀拜訪了寧鴻姑舅妹夫,兩人都好酒,喝個痛快方才歇息。他也是有房有車的年輕打工族。次日,打電話問族裡同學堂弟在哪裡,說是在工地幹活(混了個小隊長)。好吧,發個定位,我自慢慢來尋你。我一般不在城市閒逛,多是無趣。今日卻是不同,看看地圖,約十公里,兩三個小時可至,一路美景若盛世境況俱落與胸懷。見面親熱閒談寒暄一番後,他們乾的活不適宜於我,再說,吃住也是問題。問清楚回去的公交路線班次,須是走上一段路才有。這城市的方向大抵不好辨別,哪兒都好似一樣,許是陌生的緣故。坐過幾站,老是不見欲去的那個站名,等反應過來,已是超過了幾站。呵,不急,等到了終點站,坐回路車也可回去。

待車停下,天啊,這剛奔進城市,怎麼一會兒功夫,眼前便又是一番農村景象。檢視地圖,已是二十多公里之外,這時候一向不錯的方向感全部失靈了。

妹夫停好車後,上樓,於哈哈大笑地玩笑數落聲裡,妹妹家的晚餐好豐盛。妹夫不多喝酒,我自是自斟愜意地自飲。

打電話問山上老五兄弟(我大爹的兒子)那裡有沒有活幹?其實,我的目的地是塔縣,那裡高原地區,氣候條件不好,卻是能多掙錢。老五回說,活不多,暫時沒有,他與媳婦且幹些零活。妹夫家是不能待了,出來做甚,豈可耽誤了這大好時光。再說,兩個孩兒急需等著用錢,不能耽誤了他們的前程。這幾年未曾遠去打工,日子已是愈發緊迫困頓了。這養殖搞的好在是沒有虧大本。原本是想借養殖的穩定之餘,親近親近心中的文字,誰料卻是無奈丟棄於一邊,甚至連那僅有的幾本破書看都不想看。我想這文字之夢該是失望而徹底丟棄了。現在想來,這幾年光景,應是我生命中最暗黑而荒廢了的時光了。

塔縣(塔什庫爾幹縣)距喀什約三百公里路程,坐落於巍巍帕米爾高原上。一路可盡享高原雪域風光。此時乘閒著,何不寫上兩句。

東西飄零打工路,枉嘆浮生無文章。

縱有美景情難顧,空度年華在他鄉。

夜夢遙遙壯志在,誰知底層盡草莽。

聚得苦難情懷滿,難書世事幾蒼茫。

程生遠: 西行漫記(上)

苦行天涯細思量,足見世事有蒼茫。

人生得意何處是,心緒佳時即天堂。

世態炎涼古來恨,應知秋風自寒涼。

歷經滄桑童心在,得與情懷共大方。

沿途美景,盡收眼底,因心事繁雜難以一一道來,姑且以圖片來顯示方是最妙,同時以遮掩我不成熟文筆的蒼白。

誰笑天地唯風月,念感春秋若此驕。

雙翼不攜溫柔夢,願攬險峰到雲霄。

萬里海疆映朝暉,一帆遠夢踏凌波。

莫道前程皆風浪,逍遙平湖更行舟。

程生遠: 西行漫記(上)

天涯春色江湖路,冷暖悲歡幾成吟。

應存平生凌雲志,不負皎皎少年心。

已然老來秋風勁,悵惘看斜陽。

天涯路,何處是,

知是舊夢夜來輕,情深來日重朝陽。

詩意近春色,童心至遠方。

其實,踏上這打工之路,儘管時間少的可憐,我總能想起我半生苦戀著的文字來。於十幾年前曾來過這裡一次,那時候,還不知手機為何物。就像這車輪下之路比之於十幾年前,已是輕快暢通無阻。一小小手機在手,便可機懷天下了。非常慶幸,能趕上這網路時代的方便與精彩。

千頃春風花開日,百善笑顏到金秋。

浮動詩情一萬章,意氣蓮臺說風流。

花木無慾生多情,萬般自然盡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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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來此生赴逆旅,無盡憂傷上層樓。

與夢天涯遠方在,向陽心事無閒愁。

飄零紅塵他鄉路,苦恨人間也悠悠。

於老五兄弟租住的房子裡湊合了五六天之後,終於聯絡到活幹。期間,與老五幹了幾天零活,往樓上背送水泥沙子,老五厲害(僅比我小一歲)揹負一袋水泥居然可連續上下十幾次,我便是慚愧了,勉強三趟下來,已然是上氣接不了下氣兒,這心兒也跳得厲害。海拔四千多米,須是慢慢適應。還好,我這體質還行,多年的打工歷練,已然貌似成鋼筋鐵骨了。

貼地板磚的是一對年輕四川小兩口,人極賢惠,只是那貼磚技術質量應是有一點點不及我。

當然,比之於其他打工者,我大抵遜色不少,一年四季,多是日日打工,我才不會那麼傻呢,須是留出些時日來,傻傻望望遠處的白雲藍天,偷偷做點私己的工作。如此這般空付一生,那這來之不易的一世生命又有多少意義與價值。愛之所及,無望。恨之所及,無奈。

在這裡,老家來的人不少。說是天涯,其實也還是故鄉,這裡距國門口岸不遠,臨近巴基斯坦,畢竟還是在自家的土地上,便是少了思鄉之情。鄉音在耳,便是遠非天涯。

小包工頭與我年齡相仿,一看便是粗豪鄙俗之人,日日拿著一副破球鞋底的模樣,好似是大家欠著他家十萬貫銅錢一樣。十一二個小時的高速度勞作,那零零碎碎的磚塊愣是日日有了牆體動人的模樣,只是來不及細細欣賞,便是又移到下一處了。我想那小老闆兒做夢也該是偷著笑了,當然,他也挺不容易,這錢錢越多,需求便是越高了。很多時候,農民工這個群體基本上是沒有尊嚴的。

晚飯後的工棚裡,大致洗洗一日裡的灰頭土臉,便是剩下各種聲響的雜貨鋪了。說是也奇怪了,我居然能遮蔽了這一切,獨享我與文字的歡愉,只是,這夜總是那麼短。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大多時候,你是連想想心事的時間都沒有,憂傷與煩惱大都在時間以外。吃飯飯香,躺那兒都舒服。

在這裡幹活的那段時日,時不時有當地居民或老或少總是拿出自家的油質麵食或是饢吧送到工地上,不會國語者微笑著指指盤子,我們會意,一擁而搶食。能說國語者,大夥便開玩笑聊逗上那麼幾句。這是人間少有的溫暖與感動,我總是吃與不吃拿上那麼一小塊,微笑著微微鞠躬說聲謝謝。至於那油膩的抓飯,我是一嘴也吃不下,忙忙搶來一塊肉大笑著塞入口裡,而後勸說同伴們一定要吃完了。一日,對面一家似是有喜事,不時於乾淨的空氣裡飄來煮肉的香味,這味道,很是誘人。下午我們小組正在幹活當中,忽見一塔吉克老奶奶身著民族盛裝雙手端著一盤子向我們這邊走來,呵,四五個滿肉的犛牛骨頭。老奶奶國語說的地道,語氣甚是憐愛溫馨,滄桑而黝黑的臉上依然駐留著若高原上迷人般的珍貴春光。目送走塔吉克奶奶後,好幾次我才背過身去強忍住幾欲流出的淚水,山裡風大,暮色四起,竟渾然不覺,那天下午,愣是有使不完的力氣。

其實,在我認為,這裡根本不適宜人類居住,除了遠離現代工業文明的喧囂,至於農業卻是極度荒涼寒苦,牧業也是地廣草疏,亂灘石頭,山高坡陡。若不是山上那終年積雪,飲水都應是困難。這裡高原氣壓低,我們做飯必須用高壓鍋方可食用。他們大多是以饢吧就著並不富餘的奶茶為主食。我見過他們的牛,大多瘦的令人擔心。記得十幾年前,從喀什運上來的小麥秸稈已是快趕上一斤小麥的價格了。想想在沒有高壓鍋的時代以及現在還用不起不會用高壓鍋的那些塔吉克同胞,不由暗暗敬佩起塔吉克人民的堅韌頑強來,還有這淳樸的善良與愛心。塔吉克人數百年來與高原寒苦共堅守戍邊,實是一種生命與愛偉大的別樣風景。就似這巍巍帕米爾高原雪峰,神秘而高聳屹立,共這乾淨的藍天白雲而相依存。願改革開放繁榮及現代化建設的春風能吹遍中華大地每一片土地的角落。

大概近一月,工程完工,預借了小部分錢款。說是遠處山溝裡有工程,四川老闆急招人,可搭夥求財,掙錢均分,推舉出一攬頭來,打上有點骯髒的鋪蓋行裝前往。

程生遠: 西行漫記(上)

這裡地處喀什東邊一幾十公里山溝裡,海拔卻是下降了近一千米。一路坡陡彎急,山景雄奇壯觀,谷底總是有流水相隨。對於我這個沒見過山水的鄉客來說,自是一番驚奇的享受了。每轉一個彎,便是有不同的風景,錯落有致,幾有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每寬闊處,必有幾戶林間人家,隱隱牛羊之形可見。中途休息,我便忙忙摘下幾個指頭蛋大小的杏子放於口中咀嚼,一股清新的酸爽味迴盪於腹腔。或像是一個孩子般天真地細看那些未見過的花草樹木。

車身徐徐穿過一水電站的山水相依,於兩水交匯處快到目的地,山溝豁然開朗,天藍的讓人心疼,綠樹叢蔭裡便有一戶戶相距遙而不遠的人家,已是雞犬之聲相聞了。溝底寬闊,河水嘩嘩流動,極目九曲迴腸。說這裡是杏花村,綿延十幾公里多有杏樹,春來花開與青青山色相映,煞是好看,有慕名遊客一到杏花開時便紛至沓來踏青賞景。片片從林間綠蔭裡恍有鳥鳴飛舞,與水光波影俱動,花草生香。有點陡峭的長山坡上,可見有小小羊群若淺淺浮雲在遊蕩。

下車後沿河去工地,我的家鄉沒有長流水的河流,故對這蜿蜒曲折的的緩緩小河流總有一種特別的親近新奇之感。前方遇見一塔吉克老大爺,於河灘裡招手向我們致意,相互卻是聽不懂對方的話語。老大爺拉我到河邊有泉水汩汩流出處,做出捧水欲喝的樣子。喔,明白,老大爺的意思是這水乾淨,可直接飲用。其實,這河水已是夠乾淨了,皆是高山積雪融水。一番相互不懂的客氣之後,我忙忙拿出手機做出拍照的樣子,老大爺心有靈犀滑稽地擺出了一副可愛而嚴肅的姿態。頓時心生感動,對於善意來說,語言往往是多餘,而這種無聲的會意,也應是一種愛與美的風景吧。

我們乾的工作是扶貧專案,給塔吉克農民朋友修建保暖羊圈。我們六七個人一天可修好一家主體,於收工前須是將工具及攪拌機發電機車拉人扛運到下一家,以不耽誤明日的工作,依次修完主體再到回頭做完最後的細緻工作。山裡人家依山而居,相距大都較遠。因是收入不錯,每天可得元約400元錢,這錢眼裡有火,大家都是奮不顧身而精神滿滿了。一人可提前兩個小時回駐地做飯,飯鍋大家輪流著洗,這六七個西北漢子儼然是一清一色光棍人家了,白天一塊協作勞動,晚上睡前集體頭頂被子捉跳蚤。同村的國鵬在塔縣幹活時已是有了中度的高原反應,硬是抗了下來,到這山溝裡卻是又奇蹟般好了,許是吃了野菜及海拔低的好處,我隱隱的擔心竟是多餘了。打電話問同村的國志現在怎麼樣,他剛來塔縣幹三天活,已是肺水腫急急住院後忙忙回家。說是好了,在家附近工地幹活。其實,人若安好,掙錢多少不說,便是家人及他人的晴天。其實,心若安處,民族團結,中華一家,天涯何處又不是故鄉。

近兩月,工程完工。那裡電信卡沒訊號,我的手機基本失去了功能,好在是來時背了兩本書。重返人間回到塔縣縣城,在老五兄弟租住的房子裡又待了幾天,還是聯絡不到活幹,不妨,且先回喀什去看看情況,其他人回家的回家,再奔他鄉的去他鄉,四散而去。

聚來忽而似一家,散去飛塵各天涯。

飄蓬不勝西風惡,流雲欠秋半天霞。

高歌誰家暖春願,遍地草木蒼山下。

茫茫風塵總不盡,千里遊鴻海之涯。

程生遠: 西行漫記(上)

(未完待續)

程生遠: 西行漫記(上)

【作者簡介】

程生遠

,甘肅武威古浪人,日子裡俗人一個,內有幾份淡淡清高。忙時種田打工,聊以安身立命;閒時寫詩作文,以慰寂寥浮生。踏歌浮世,漫步心靈江湖,於文字的紅塵裡,找尋、認知、成就另一個自我。

《書香怡苑》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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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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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苑浪子  雪峰   子涵    蔡芳芳  大漠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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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誦:

Lily(小百合)    文冰   梅蘭   把酒當歌

沈興連 姜莉莉   月色   藍雨蕭蕭

書畫編審:

馬才元  俞存懷  俞學寶  墨客齊賢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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