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和尚喜歡寫詩,本該六根清淨,卻熱衷功名

一個和尚喜歡寫詩,本該六根清淨,卻熱衷功名

孟郊死葬北邙山,從此風雲得暫閒。

天恐文章渾斷絕,更生賈島著人間。

——《贈賈島》韓愈

元和九年八月二十五日(814年9月12日),孟郊暴病而亡,葬於洛陽北,秦嶺山脈餘脈,崤山支脈的邙山下。正如韓愈所說孟郊的離去頓時讓日月風雲停止,詩壇驟然平靜。但苦吟派沒有因此從人間消失,“更生賈島著人間”,上天派賈島下來繼續苦吟。

賈島是與孟郊同時代,但賈島比孟郊小28歲。他們詩風相近,悽苦瘦硬,蘇軾在《祭柳子玉文》稱他們二人為“

郊寒島瘦

”。

不說孟郊,我們單說賈島。

賈島二十歲左右,甚至更早年紀就出家當了和尚。賈島早年出家普遍認為是出於生計,因為他家境貧寒,為了吃飯活命迫不得已,而且唐朝當時有規定出家人可以免除賦稅。

當了和尚的賈島法號無本,自號碣石山人。

這位碣石山人,無本僧人樂於與隱士交往,唱和詩文。正如《尋隱者不遇》一詩。

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一個和尚喜歡寫詩,本該六根清淨,卻熱衷功名

還有《題李凝幽居》,還為我們留下了“推敲”的故事和精益求精的精神。

閒居少鄰並,草徑入荒園。

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

過橋分野色,移石動雲根。

暫去還來此,幽期不負言。

還有“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的《憶江上吳處士》,“獨行潭底影,數息樹邊身”的《送無可上人》等等。

一個和尚喜歡寫詩,本該六根清淨,卻熱衷功名

從僧人賈島與隱士和尚的交往,唱和的詩文來看,似乎他早已豁達出世,超然世外,儼然是一名喜歡吟詩六根清淨的無本法師了。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當時官府有規定僧人中午以後不能出廟門,面對此規,賈島不禁哀嘆“不如牛與羊,猶得日暮歸”(《句》),可以看出賈島並不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他沒有放棄世俗,對這個世界是有看法的,甚至有儒家入世的念頭。

元和五年(810年),32歲的賈島藉著和尚身份一路奔波去了大城市洛陽,因為他想去拜訪定居立德坊的孟郊。當時的孟郊已寫下《遊子吟》奉母命三次應試,進士及第,吟著《登科後》受命當了溧陽尉,後因吟詩荒廢政務而被縣令減了工資而任性辭職,外出遊歷。

當時韓愈對孟郊評價很高,推崇有加,在《送孟東野序》中他寫道“唐之有天下,陳子昂、蘇源明、元結、李白、杜甫、李觀皆以其所能鳴。其存而在下者,孟郊東野始以其詩鳴;其高出魏晉,不懈而及於古,其他浸淫乎漢氏矣。”而且韓愈曾作《醉留東野》(孟郊,字東野),稱:

低頭拜東野,原得終始如駏蛩。

東野不回頭,有如寸筳撞巨鍾。

我願身為雲,東野變為龍。

四方上下逐東野,雖有離別無由逢。

可以看出韓愈很崇拜孟郊,如果把孟郊看作明星,那麼韓愈就是忠實的粉絲。所以,當時孟郊名氣很大。

賈島本想見一見這位詩風相近的詩壇前輩名人,只可惜孟郊在旅遊,沒在家。

洛陽這座大城市的繁華,讓貧窮的和尚眼界大開,同時,加重了他入世的念頭,他去拜訪了當地高官河南尹李益。

一個和尚喜歡寫詩,本該六根清淨,卻熱衷功名

李益是一位有名的詩人,有兩首詩比較出名,一首是“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的《江南曲》,另一首是“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的《夜上受降城聞笛》。

李益見到賈島,沒有擺官架子,他熱情接待了賈島,並看了他的詩作,還熱心地介紹了他的朋友韋執中、諸葛覺,他們相見甚歡,一起在洛陽城遊玩,他去了天津橋南山,看見美景,不禁詩興大發,一起即興吟下《天津橋南山中各題一句》。

野坐分苔席,——李益

山行繞菊叢。——韋執中

雲衣惹不破,——諸葛覺

秋色望來空。——賈島

拜見了李益並沒有起到什麼實質作用,但讓賈島看到了一絲希望,因為像李益這樣的高官自己能見上面又有機會展示詩才,總會有機會出頭。

一個和尚喜歡寫詩,本該六根清淨,卻熱衷功名

當年冬天,他打算去找韓愈、張籍這類高官尋求機會改變命運。因為韓愈崇拜苦吟的孟郊,或許苦吟的他能獲得賞識協助而改變命運。因為賈島已經苦吟到“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的境界,足以與孟郊比肩。從此,苦吟的賈島窮和尚踏上了干謁之路,追逐功名利祿。

他攜帶新作《攜新文詣張籍韓愈途中成》來到了長安拜見張籍、韓愈,但他只見到了張籍,因為韓愈當時在洛陽。見了張籍並沒有像朱慶餘那樣大受賞識,進士及第,這讓他有點失望。

但當他聽說韓愈在洛陽,賈島便騎上驢,從長安去了洛陽,到了洛陽便發生了和尚騎驢撞韓愈車隊的故事。就這樣賈島憑藉“交通事故”結識了韓愈。

第二年,賈島隨韓愈去了大都市長安,他又見到了孟郊,雙方互相贈詩,成為忘年交。元和九年(814年),孟郊暴病去世,賈島悲痛不已,哭著去孟郊墳前悼念,悲苦地寫下《哭孟郊》:

身死聲名在,多應萬古傳。

寡妻無子息,破宅帶林泉。

冢近登山道,詩隨過海船。

故人相吊後,斜日下寒天。

也就是在孟郊去世不久,韓愈對賈島說,“還是還俗參加科舉考試吧。”並寫下一首詩送給了他,鼓勵他。就是韓愈的《贈賈島》。

相信賈島應該早有此意。

一個和尚喜歡寫詩,本該六根清淨,卻熱衷功名

自此以後,43歲賈島便奮戰在科考第一線,只可惜參加了幾次也未能進士及第,但苦吟的程度倒是加重了,失望之餘,他曾寫下五言律詩《下第》:

下第只空囊,如何住帝鄉。

杏園啼百舌,誰醉在花傍。

淚落故山遠,病來春草長。

知音逢豈易,孤棹負三湘。

長慶二年(822年),賈島又參加了一次長安科舉考試,這次不但沒考上,還成了“舉場十惡”之一,因為他試卷上寫了首詩《病蟬》,諷刺官員,他把自己比作病蟬,把朝廷命官比作黃雀和老鷹要吃他這個病蟬,痛罵官員玩弄底層人民的醜惡嘴臉。

病蟬飛不得,向我掌中行。

拆翼猶能薄,酸吟尚極清。

露華凝在腹,塵點誤侵睛。

黃雀並鳶鳥,俱懷害爾情。

結果可想而知,還是落榜。這次落第後,他一度懷疑是宰相裴度厭惡他,使他不被錄取。當他看到裴度在長安興化坊的正在修宅子,築亭臺,挖池塘,種竹子,栽花草,他別有用心地寫下了《題興化寺園亭》,諷刺裴度不會選人,暗含下場悲慘。

破卻千家作一池,不栽桃李種薔薇。

薔薇花落秋風起,荊棘滿亭君自知。

一個和尚喜歡寫詩,本該六根清淨,卻熱衷功名

落榜的賈島,成為了“舉場十惡”,他也無法再參與科舉考試。但他不滿不服氣,有怨氣,他只能苦吟以發洩情緒,他拿起筆,堅毅又不服地寫下《劍客》。他想成為一名劍客,俠客去排憂解難,消滅掉世上不平事。

十年磨一劍, 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示君, 誰有不平事?

從此,科舉的失敗,為了生活賈島再次回到寺廟當上了和尚。

賈島的人生彷彿就是一個圈,終究還是過上了和尚生活,青燈黃卷,孤苦伶仃。即使晚年當上了一個小官,也是過得像個和尚。雖然不用唸經,但卻吟詩如唸經。

-作者-

張建楠,希望多和大家交流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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