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秋風至?蕭蕭送雁群。
朝來入庭樹,孤客最先聞。
——劉禹錫《秋風引》
人在什麼時候最想家?
張籍說,
“
洛陽城裡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
”;
杜甫說,
“
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一系故園心
”
在外漂泊的遊子,
宛若那無根的浮萍。
尤其到了秋日,
看見大雁南歸,想家;
看見落葉歸根,想家;
看見碩果累累,還想家。
所謂,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
秋風起時,最易觸景生情,
仲秋時節,最易鄉愁堆積。
01
那一年,故鄉中原的劉禹錫,
像只孤舟般,漂泊到了南方。
自19歲離鄉,從北到南,
在外羈旅,已有幾十年了。
雖然天性樂觀,不畏懼沉浮,
然而獨自在他鄉的日子,
難言的苦也實在數不勝數。
想世間遊子,一旦入了朝,
命運就再不能由自己掌控。
當年,不到三十歲,
在最有聲望的集團裡,
大刀闊斧改革藩鎮制度,
有順宗支援,底氣十足。
然而,才100多天,改革就敗落了。
順宗被迫退位,自己有幸保命,
不過還是流落到了這閉塞的鄉間。
眼下,又入秋了。
前幾天還是豔陽高照,
一轉眼,竟陷入了陰沉。
秋風一日涼著一日,身上還穿著單衣,
以前在長安,都是母親寄來秋冬的衣物,
而如今呢?只剩下那雁群,自北方飛來。
何處秋風至?蕭蕭送雁群。
朝來入庭樹,孤客最先聞。
——劉禹錫《秋風引》
天漸涼,添衣否,無人問;
身流離,心憂傷,無處訴。
當年,為了理想匆匆離鄉,
而如今,理想碎了滿地,
才發覺故鄉是那樣溫暖。
02
都說,故鄉承載不了理想,
他鄉安放不下靈魂。
無論多大,只要身在遠方,
故鄉便是剪不斷的牽掛。
窮困潦倒時,想念家的安心;
春風得意時,惟願至親共喜。
猶記得那年重陽時節,
孤身一人在長安打拼的王維,
手拿茱萸,立於山頂,
眺望著故鄉的方向,
想念兄弟,思念親人。
以前,每年到了這時,
總會與族中兄弟相聚。
登高望遠,互相佩戴茱萸,
商量著一同求取功名,
去繁華的京都安身立命……
而如今,已在京城揚名,
得到不少王公貴族的青睞,
出人頭地,更是指日可待。
然而,這樣的歡欣,
卻無法當面與兄弟訴說。
時逢佳節,萬家團圓,
唯有自己,形單影隻。
喜悅化作孤獨,只能寫進詩裡。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異鄉人,早已習慣了堅強,
嘴上說著苦,但天一亮,
又如往常般踏上前路。
日復一日,只有偶爾回到親人面前,
才足以讓緊繃的心,歇一歇。
03
在外漂泊的遊子,
別因走得太遠,就忘了回家,
別因為故鄉承載不了理想,
就覺得曾經一文不值。
兒時上學必經的小河,
鄰居家從小看到大的花貓,
吵吵鬧鬧,卻分外要好的發小,
會嘮叨,但永遠接納你的父母,
都是屬於故鄉的,獨一無二的幸福。
還記得小學時學過的琦君的《桂花雨》,
“桂花,真叫我魂牽夢繞”,
“桂花開得最茂盛時,不說香飄十里,
至少前後左右十幾家鄰居,
沒有不浸在桂花香裡的”。
那時,一到秋天,琦君的故鄉老宅,
便有整排整排的金桂盛開。
聞花香,與母親抱著樹幹搖桂花,
然後將桂花收幾大籮,送給四鄰,
做成糕餅,或是曬乾泡茶,
再聽父親吟詩一首,
總能帶來無可比擬的快樂。
然而,求學、戰亂,
搬遷,再搬遷。長大後的她,
卻再也沒能回到兒時的家園。
直到臨終前,久臥於病榻,
琦君口中,還常常念著:
“我要回故鄉溫州”。
雖然,那只是老街的一角,
雖然,都是最平常的日子,
但家人相守,桂花飄香的記憶,
卻足以成為心上永遠的芬芳。
04
秋風起,秋月明,
秋意濃時,鄉愁生。
看月兒圓了又圓,
看遠處層林漸染,
大雁已南遷,佳節在眼前,
遠在他鄉的你,有多久沒回家了?
家中父母,是否又有白髮新添?
家鄉的月,是否還那樣皎潔?
紀伯倫曾在他的詩中寫道,
“我們已經走得太遠,
以至於忘記了為什麼而出發。”
對許多人來說,
故鄉或許是離夢想最遙遠的地方,
然而,故鄉也總是邁向遠方的第一步。
不忘初心的人,才能走得更遠,
守得住此心安處,才不會孤獨。
這個秋天,若霜露太重、他鄉太苦,
就找個時間,回趟故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