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腳崇拜”說起,我們從腳印中產生出來

作者徐江偉授權釋出

以青海辛店文化彩陶靴為代表的“腳崇拜”,在後世並沒有完全消失,只是時過境遷,人們早已熟視無睹,無法理解了而已。而指出這些遙遠時代的烙印,透過一些解讀和還原的工作,讓它們再次顯示出來,就是文明史研究者應該做的工作。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烙印,就是祖先之“先”字,甲骨文和金文都以一猴形直立的“人”,頭頂一腳“止”組成:

從“腳崇拜”說起,我們從腳印中產生出來

甲骨文“先”和金文“先”字

這個會意字“先”,最初特指祖先神,而不是指先後時間或者前後順序。例如《尚書·盤庚中》:“予念我先神後之,勞爾先。”這兩個“先”都是指各自的天祖,與“仙”同義。

現代人確已經無法想象,古人竟以一個腳“止”符來指稱天祖,並把它頂在自己的頭上。而這就是筆者所稱的“腳崇拜”習俗,此腳“止”代表征服,代表戰神,代表開疆拓土之偉業。

《後漢書·西羌傳》中,就有叫“先零”的羌部族,顧名思義,他們就是以“先”為號的。古藏語“零”( ling)意為“神”,例如格薩爾之國就叫“嶺(靈)國”,都是漢字注音。故“先零”就是“天神、祖靈”的意思。據記載整個漢代,先零羌一直是西羌之首領,他們不斷率眾羌侵入中原腹地,成為漢王朝的心腹大患。

其實,被稱為華夏“人文始祖”的伏羲,就有一個“從腳印中誕生”的故事。《史記·補三皇本紀》曰:“太昊庖羲(伏羲)氏,母曰華胥,履大人跡於雷澤,而生庖羲。”古籍中的“大人”都指神靈或君王,而不是“成年人”的意思。此文中雖沒明說伏羲是天神血脈,但其母“履大人跡而生”,就已說明血統來自上天,不是凡人所生。庖羲的“腳生”故事就是對“先”的形象註解。既如此,把“大人跡”頂在頭上,頂禮膜拜之,就成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據《史記·周本記》記載,周人先王“后稷”同樣是大人腳印所生,曰:“姜嫄為帝嚳元妃,姜嫄出野,見巨人跡,心忻然悅,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后稷)。”既如此,如果周天子的祭壇中供奉著一隻靴子或者一雙鞋子,就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甚至可以說整個華夏文明都從這種“腳印”中產生出來。並且,在金文和商周族徽中,這種代表征服和開疆拓土的腳印,還有成雙的和刻畫得十分形象的:

從“腳崇拜”說起,我們從腳印中產生出來

從“腳崇拜”說起,我們從腳印中產生出來

商周時代金文和族徽中代表祖宗的“先”字

上圖這些都是“先”的不同寫法。以一隻或兩隻腳印來代表祖先神,還表達這這樣的意思:祖先之尊貴之高大,後人已見不到祖先之頭臉,能看見的只是祖先的腳跟了。這就像後世用“陛下”來指稱君王一樣。

祖先崇拜確華夏古文化的一大顯著特徵,但我們還要看到另一個文明史事實:祖先越尊貴、越高大,其子民就越渺小、越低賤,兩者總是成反比的關係,這裡有一種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和歷史規律在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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