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畫總是意味深長的——錢松巖《常熟田》的題外話

“好畫總是意味深長的”

——錢松巖《常熟田》的題外話

坦白地說,對錢松巖先生的藝術造詣別人是怎樣評價的,我一篇也沒有讀過,我只是見到過他老人家的多種版本的畫冊,更有幸瞻仰過他生前舉辦的個人畫展,拜賞過他的原作,還親聆過他的教誨。我真心實意地喜歡他的作品,心悅誠服地敬佩他的藝術成就。之所以如此,有兩個重要的原因。

一方面是他有淵博的傳統功底,山水畫的基本方法,筆墨技巧,造型程式,乃至花鳥、人物、金石、書法以及詩文史論等,無不精通,堪稱學富五車,腹隱錦繡。這就具備了成為中國大畫家的基本條件。這些,從他大量發表和未發表的作品上不難見到。他的作品遵循傳統法度,中鋒顫筆,典型的“蟲蝕木”“錐劃沙”線條,樸拙蒼厚,古雅流韻;題跋每多以漢隸為之,莊重敦實,與畫風十分諧和;所撰詩文、所篆印章,皆反映了他深厚的學養。如果用“國粹”二字寓意傳統文化藝術的話,那麼他當算得上地道的“國粹”派,十足的民族意識、本土文化。

另一方面,他有強烈的創新精神,能化古為今,用得恰切,用得巧妙,能反映現實生活,負載政治思想,具有道德觀念,蘊含新的情愫,洋溢著時代精神,作品彪炳著“筆墨當隨時代”的光采。既使同時代的人們公認的幾位山水大家也沒有解決好這個問題,更莫要說那些停留在舊觀念、舊筆墨上的一般老同儕了。他有開創性的成就。

他的畫不但有看頭,還有想頭,每當我看到他的作品時,便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宋代畫院招考宮廷畫師命題創作的那些美妙動人的故事來:《踏花歸去馬蹄香》,畫蝴蝶跟著行走的馬蹄四周翩飛;《野渡無人舟自橫》,畫舟子閒臥船頭悠閒吹笛以示生意疲軟;《竹鎖橋邊賣酒家》,僅畫一酒幡高挑出竹林外迎風飄揚……人們所熟知的這些故事與錢老的畫作有著一脈相承的中國詩文的共同意趣,即畫題不直訴畫中內容,而是含蘊其內,畫外有意。《常熟田》一作思想境界比古人高,令人百看不厭,深味無盡。

好畫總是意味深長的——錢松巖《常熟田》的題外話

記得他畫過一張延安雪景,圖中漫天大雪,寶塔山和延水橋都被皚皚白雪覆蓋著,一片銀白色的世界。如果別的畫家取畫名,可能是《延安雪景》、《雪中的延安》,或是《革命聖地延安》之類率直的題目,而錢老則不,他題下:《紅妝素裹》四個字,一下子不但把主題點明瞭,畫境拔高了,而且思想內容昇華了!真是高妙之極,令人絕倒。再如表現重慶紅巖村時,大膽地把岩石真格的塗成紅色,既富象徵意義,又有浪漫色彩。這種構思和處理對一般畫家來講,簡直不可思議!

再如,早在若干年前,乍見到他的這幅描繪江南水鄉豐收景象的圖畫時,一下子便被他的構思立意攫住了,令我愛不釋手。不去說此畫如何採用鳥瞰式構圖綜合傳統佈局的平遠和迷遠二法使小鎮、湖水、農田盡收眼底,視域寬敞能展現大地似錦之美,也不去說畫面各部分的大小形狀的組合與分割乃至舟橋佈置在形式構成上之美,就畫題而論,取名《常熟田》,多有意思!是啊,《常熟田》——常熟田,常熟田一《常熟田》,既是具體指江蘇常熟市郊那裡的田,又是泛指一般的豐收田,語義雙關,內容深刻,多麼聰慧!多麼睿智!

遺憾的是還沒有來得及多請教錢老,他便謝世了,如今我手頭只留下他寫的一本薄薄的小冊子《硯邊點滴》,每當我輕輕地撫摸著那發黃的書頁時,好象錢老在引述書上的雋語對我說:

“好畫總是意味深長的。”

誠然,古人不是也有相似的說法嗎:“畫令人驚不如令人喜,令人喜不如令人思。”

好畫總是意味深長的——錢松巖《常熟田》的題外話

1994年7月第1版

吳國亭畫作賞析

好畫總是意味深長的——錢松巖《常熟田》的題外話

好畫總是意味深長的——錢松巖《常熟田》的題外話

好畫總是意味深長的——錢松巖《常熟田》的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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