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讀】琉璃姬:讀魯迅《野草》集《失掉的好地獄》

【夜 讀】琉璃姬:讀魯迅《野草》集《失掉的好地獄》

星球囈語:我一直對先生的定義是詩人,作家,小說家。也就是於我看見先生成就最好還是詩,不是五四前後寫作白話篇(類同當下口語詩),而是《野草》。《野草》是先生最為特殊與另類的著作,在藝術性層流甚高於先生的雜文與短篇小說,我知覺散文詩的定義是確切的,在先生的《野草》後,再沒有那麼深邃的散文詩吸引我回味,當今的散文詩只有藝術的描邊,臨帖,修辭,內容大致空無有,少有先生那般對人性甚至於自我至暗時進入,《野草》是用靈魂與思想作的詩,且是大詩,與時代對過話的那種詩,我不認同主流對《野草》的解讀與看法,太侷促,《野草》中是深邃的中國人裡世界,富有深刻的哲性,殘酷的人性,與唯感性與唯理性,今天來讀也不過時,我會用我自己的思與觀斷斷續續嘗試寫一些覺與悟,讀詩唯有詩人來過最為妥帖,敬意,共享。

魯迅《野草》:《失掉的好地獄》原文與琉璃姬讀文

魯迅:我夢見自己躺在床上,在荒寒的野外,地獄的旁邊。一切鬼魂們的叫喚無不低微,然有秩序,與火焰的怒吼,油的沸騰,鋼叉的震顫相和鳴,造成醉心的大樂,佈告三界:天下太平。

(琉璃姬:若是舊時,只能夢見,疑似指向滿清,先生毫不避諱罪惡本質,只不過這罪惡有序,守序邪惡總是看起來有種不那麼邪惡的錯覺,因此惡鬼搖晃鋼叉,魂靈們向著火焰與滾油低微著,卑微著,認命著。沒有混亂,一切恐嚇與專*制都因為這罪惡的守序,看起來是醉心的,快樂的,歲月靜好的,天下太平之假象。)

魯迅:有一個偉大的男子站在我面前,美麗,慈悲,遍身有大光輝,然而我知道他是魔鬼。

(琉璃姬:有位大人物,衣著光鮮,來到先生面前,可他是舊世界中的人物。)

魯迅:“一切都已完結,一切都已完結!可憐的魔鬼們將那好的地獄失掉了!”他悲憤地說,於是坐下,講給我一個他所知道的故事——

(琉璃姬:過去已經結束了,大清沒有了,他悲憤,他認為大清比現在要好,他要講這個故事,或者這個道理。)

魯迅:“天地作蜂蜜色的時候,就是魔鬼戰勝天神,掌握了主宰一切的大權威的時候。他收得天國,收得人間,也收得地獄。他於是親臨地獄,坐在中央,遍身發大光輝,照見一切鬼眾。

(琉璃姬:人們慶賀著,一箇舊世界的終結,新秩序建立起來了,他也是新秩序的建立者,在他看來,鬼還是鬼,新秩序無論怎樣光輝,也只是嶄新的地府。)

魯迅:“地獄原已廢棄得很久了:劍樹消卻光芒;沸油的邊緣早不騰湧;大火聚有時不過冒些青煙;遠處還萌生曼陀羅花,花極細小,慘白而可憐——那是不足為奇的,因為地上曾經大被焚燒,自然失了他的肥沃。

(琉璃姬:大清已經不再,軍馬不再,威儀不再,美醜不再,因為這場戰爭,只剩下滿目瘡痍的回憶。)

魯迅:“鬼魂們在冷油溫火裡醒來,從魔鬼的光輝中看見地獄小花,慘白可憐,被大蠱惑,倏忽間記起人世,默想至不知幾多年,遂同時向著人間,發一聲反獄的絕叫。

(琉璃姬:曾生計或者利益於舊世界中的那些人,他們回憶大清,甚至認為時至今日他們才是鬼,他們認為自己被欺騙了,他們嚮往回到大清,嚮往往昔的光景,回到矇昧與反抗中去。)

魯迅:“人類便應聲而起,仗義直言,與魔鬼戰鬥。戰聲遍滿三界,遠過雷霆。終於運大謀略,布大羅網,使魔鬼並且不得不從地獄出走。最後的勝利,是地獄門上也豎了人類的旌旗!“當魔鬼們一齊歡呼時,人類的整飭地獄使者已臨地獄,做在中央,用人類的威嚴,叱吒一切鬼眾。

(琉璃姬:一起都是時運,新世界響應他們的抗爭,被建立起來,正當他們歡呼的時候,新的秩序開始運轉,新世界成為了新的秩序,新世界來的人留在地獄繼續統*治地獄,他們還是鬼。)

魯迅:“當鬼魂們又發出一聲反獄的絕叫時,即已成為人類的叛徒,得到永久沉淪的罰,遷入劍樹林的中央。

(琉璃姬:舊世界中的人恍然大悟,新舊的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這新世界不是他們的新世界,於是他們又開始反抗。而被壓制,受到懲罰。)

魯迅:“人類於是完全掌握了地獄的大威權,那威稜且在魔鬼以上。人類於是整頓廢弛,先給牛首阿旁以最高的俸草;而且,添薪加火,磨礪刀山,使地獄全體改觀,一洗先前頹廢的氣象。

(琉璃姬:新的統治開始了,他們建設新的地府,啟用舊地獄中的獄卒,官吏。牛首阿旁,即牛頭獄卒,給予他們比之前更好的待遇,新地獄一洗之前頹敗的現象。)

魯迅:“曼陀羅花立即焦枯了。油一樣沸;刀一樣銛;火一樣熱;鬼眾一樣呻吟,一樣宛轉,至於都不暇記起失掉的好地獄。

(琉璃姬:然地獄終究還是地獄,曼陀羅,萬相皆空,無心變幻之花。希望破滅了,油繼續燒滾,刀一樣殺剮,生活一樣困苦,舊世界中的人日子反不如前。)

魯迅:“這是人類的成功,是鬼魂的不幸……。

(琉璃姬:無論暴*政從何去,萬古不變是黎民。這是又一個既得利益群體的成功與建立,沒有明確指向是北洋政*府,民國政*府還是各地軍閥,這是中國歷史上新舊的交替揭示與真相,卻是民眾大不幸。大清的人民已經淪落為新鬼,在新世界中他們還是鬼。題外話:這讓我想起姜文導演的《讓子彈飛》。)

魯迅:“朋友,你在猜疑我了。是的,你是人!我且去尋野獸和惡鬼……”

(琉璃姬:先生以為自己是新世界中的人,新世界中的體面者,時代的受益者。因此,這舊世界中的大人物,不過是個鬼,他只能回到他的階層中去。多麼悲哀寫實的結局……)

結 語:非常複雜的心情,讀後非常壓抑

何止是時代的複雜,亦是人心複雜

任何新舊之更替,無不是一群強盜趕走另一群強盜

永遠有人受益,也永遠有人受難,萬古不變是黎民

在先生塑造的意象中,中國是悲觀的,甚至是慈悲的

新地府取代舊地獄,哪裡有人與鬼,只有人鬼之殊途

魯迅寫於一九二五年六月十六日

琉璃姬讀於二零二二年一月二十五日

詩人琉璃姬:寫作也是將頭摁進黑夜的過程

【夜 讀】琉璃姬:讀魯迅《野草》集《失掉的好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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