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試論《紅樓夢》中的愛情信物

信物是感情的象徵,當中的內涵豐富,代表了兩人深厚的交往歷程。

《紅樓夢》作為一部博採眾長的文化奇書,當中也介紹了很多關於信物方面的內容,作為情節的推進器,給我們展示了一個多面向的封建天地。

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試論《紅樓夢》中的愛情信物

一、《紅樓夢》中信物的典型代表

1。林黛玉與賈寶玉的手帕

書中記載賈寶玉在王夫人的丫鬟金釧跳井自殺後,賈政氣耐不過,對兒子實行了家法,來自父親的雷霆之怒,讓這個從小生活在糖罐裡的“通靈寶玉”差點吃不消,被打了個半死。

寶玉在家人的哭求之後,僥倖逃脫,不然憑藉自己單薄的身子骨,真的能被家長給揍殘了。經此事變,他臥床靜養,感嘆命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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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雖然受此打擊,寶玉的身邊地位沒有變,還是香餑餑,而他的林妹妹更是痴情,來到他的窗前,看到情郎這幅慘樣,悲從中來,無言以對,只是默默哭泣,想要試圖安慰,但是話到嘴邊又被感情衝昏了頭腦,只是發洩情緒。

寶玉看到這種情況,也能明白心上人的心情,任由其流露情感,只是在旁邊一直陪伴,悄悄忍受。畢竟在女人面前,男人還是比較強勢的一方,雖說寶玉也有點脂粉氣,缺乏男子氣概,可黛玉一介女流在他面前仍然需要呵護,這就激發了本屬於他的男性荷爾蒙。

說來也十分有趣,本來寶玉是作為“病人”,需要來者看護疼愛的,但到頭來,黛玉反而表現得更加柔軟,比寶玉更加難過痛苦,所以兩人的角色竟然發生了微妙的轉換,彷彿最受罪的是女方,寶玉因為自己的“不幸”惹了愛人的擔憂,讓他產生了無盡的負罪感,還得拖著病體照顧對方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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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黛玉成功探訪完畢之後,寶玉放心不下,為了讓心上人平復,趕緊派人送去幾條舊手帕,表明心意。

很多讀者看到這裡可能有點納悶,寶玉好像表現得有些粗疏,太著急了些,為什麼送禮,也就是給一個心裡非常在乎的人信物,竟然不好好考慮周全,反而送上了幾條舊手帕,彷彿是隨意打發無關痛癢的人似的,這樣做不會刺痛黛玉這個本來就神經就極度敏感脆弱的病西施嗎?

其實不然,這正體現了寶玉的良苦用心,以及他與黛玉之間知根知底的感情。其實對很多人來說,與熟悉的人交往,送東西都是可有可無的,而且不會太過講究,反而真的打算給一個交情一般的人送東西,就非常小心翼翼,生怕有一丁點閃失,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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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寶玉沒有把黛玉當外人,而是貌似很簡單地送她一點自己用過的家常用品,其實正是體現了感情的真摯細膩,沒有把你當外人,所以才會這麼樸素。而且送幾條舊手帕也是很有講究的,作為貼身之物,本來就不會隨便送給別人,一是怕顯得不敬,二是證明雙方還是有交往的分寸,沒有到了親密無間的地步。

寶玉送給黛玉舊手帕,就是表明咱們的關係毋庸置疑,一切都可以共享,而且舊手帕也可以代表舊人,表明他心裡一直沒有忘記黛玉這個老相識,始終把你放在心上,非常珍惜,如今再送你手帕,就是傳達這樣的資訊。同時也是安慰對方放下心來,只要他們感情依舊,那任何肉體上的痛苦都算不得什麼,畢竟愛情價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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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對此當然心領神會,回想自己今天的表現,似乎有點失態。本來也是由於擔心寶玉的情況才過去的,沒想到那時候還是沒忍住,只顧傷心起來,把愛人冷落了,現在反倒讓人家擔心起自己來,說來也真是回味無窮。

在稍微鎮定過後,黛玉看到寶玉送來的手帕後,心裡一定是非常溫暖的,於是刷刷點點,興之所至,在上面謄寫了三首詩,又叫《題帕三絕》——

「其一」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閒拋卻為誰?

尺幅鮫綃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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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

拋珠滾玉只偷潸,鎮日無心鎮日閒。

枕上袖邊難拂拭,任他點點與斑斑。

「其三」

綵線難收面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這裡面將雙方的愛情之路生動形象地予以刻畫,雖然他們情比金堅,但受制於現實條件,要想修成正果,還是十分困難的,而對於這一切,黛玉是有預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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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當寶玉抗爭無果,揹著黛玉和寶釵偷偷結婚之時,黛玉臥病在床,聽說了這一切,瞬間萬念俱焚,精神崩潰,於是她拿出寶玉當初送給他的這幾塊手帕,付之一炬,表明自己和寶玉情緣已盡,而她也不久於人世,停止了絕唱。

這一對苦命戀人終究還是腰斬了,美好總是易逝的,信物成為他們愛情的見證,分手之時如此決絕,無可奈何花落去。

2。柳湘蓮給尤三姐的鴛鴦劍

紅樓四俠之一的柳湘蓮武功高強,而且面容俊美。當年他在宴會上遇到了喝醉酒的呆霸王薛蟠,由於對方是個無賴,且看柳湘蓮形象不錯,於是藉機調戲,這下可讓自信心極強的柳湘蓮非常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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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沒有發作,只是“順其自然”,和薛蟠勾肩搭背到了野外,趁著周圍沒人,捲起席子把他打了一頓,發洩完之後,飄然而去,這就是其人果然剛烈的性格。

在飄蕩了幾年之後,柳湘蓮又重新歸來,並且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尤三姐,這一下可是讓對方神魂顛倒,不能自拔。

尤三姐自小喪父,跟隨母親改嫁,後來與名義上的大姐尤氏來到了寧國府,寄人籬下,不得已與賈珍廝混起來。

對於一個漂泊無定,無依無靠的弱女子,有時候必須服從生活的安排,為了生計不得已賣笑求榮,這就是尤三姐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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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尤三姐還是比較與眾不同,雖然她長期與賈府中的男人有染,但她還是一個愛情至上的理想主義者,目前的處境並不完全是由她個人能選擇的了的,只有先忍氣吞聲,才能等到機會擺脫困境,而她也始終在等待這個機會。終於,她遇到了柳湘蓮,感覺自己的春天來臨了。

初次遇到這位心上人,尤三姐還並不十分成熟,可是她卻被對方深深吸引。也許除了硬體之外,柳湘蓮流落江湖的經歷與她也比較契合,雙方都是社會中的邊緣人,雖有夢想,但是際遇難堪,不得已走上了一條鬱悶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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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三姐對柳湘蓮情有獨鍾,感覺這是命中註定,非他不嫁,於是長期以來做好準備,打算洗心革面,等到他再次歸來時,就向他表白,希望可以改變命運,不求榮華富貴,只願白頭偕老。

終於等到了這一刻,尤三姐曾經的相好,或者說是追求者賈璉看到她這麼堅決,也有點感動佩服,於是順水推舟,幫助安排這段美好姻緣。有一天在街上,他碰到了與薛蟠和交好的柳湘蓮,於是把尤三姐的心思和她說了。

聽聞過後,柳湘蓮估計有點感動,加上賈璉的說項,於是腦子一熱答應了,而且馬上把自己的鴛鴦劍送給了他,作為信物希望轉交。本來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都是比較順利的,沒想到峰迴路轉,柳湘蓮後來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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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上文提到的,柳湘蓮雖然出身落魄,但為人正直,非常倔強,因此對清白名節十分看重,按照今天的話來說,他本人是有點直男癌的情結。在和賈璉交流完畢,眼花耳熱之後,沒有好好考慮,就應允了,但回頭思量,才發現有點不對勁。正如他後來解釋的那樣,賈府唯一干淨的就剩門口的石獅子了,恐怕貓啊,狗啊都不乾淨了,我不願做這剩王八。

此話一出,徹底爆炸了。尤其激動的是尤三姐,她本來就害怕別人說閒話,沒想到最愛的人竟然這麼絕情。於是萬念俱灰之下,她拿出柳湘蓮送的寶劍,自刎了,臨終前還淒涼地嘆息道:妾痴情待君五年,不期君果冷心冷面,妾以死報此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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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算是另一種程度上的殺身成仁。因為誤會造成了悲劇,其實正如寶劍作為信物暗示的那樣,兩個剛烈的有情人碰撞在一起,產生了強大的花火,令後人唏噓不已。

二、其它信物

此外,書中還記載了很多別的信物,比如小紅給賈芸的手帕,多姑娘給賈璉的手帕。

信物是兩個人的見證,多數是關於愛情的美好寄託,不過偶爾也有跑偏的時候。比較《紅樓夢》的內涵豐富,信物作為故事串聯的鑰匙,讓整個人物顯得更加豐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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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對於任何偉大的文學作品都是如此。當我們讀過《紅樓夢》之後,也會有類似的感受,當中有很多值得琢磨的地方,值得後人發掘與研究。

三、參考書目

1。曹雪芹《紅樓夢》

2。《脂硯齋評點紅樓夢》

3。劉心武《評讀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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