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細思冷秋月那句“瘋話”,才懂她為什麼會死得那麼不堪

文|芳小菊

《白鹿原》:細思冷秋月那句“瘋話”,才懂她為什麼會死得那麼不堪

《白鹿原》裡,冷秋月是個命運比田小娥還悲慘的女子。

田小娥的一生,至少愛過,被愛過,而冷秋月至死都沒嘗過愛與被愛的滋味。她短暫的一生,一直活在愛而不得的痛苦裡,直到變成瘋子,最後死得那麼不堪。

《白鹿原》:細思冷秋月那句“瘋話”,才懂她為什麼會死得那麼不堪

原著裡對冷秋月的死是這樣描寫的:

兒媳不再喊叫,不再瘋張,兩三天不進一口飯食,只是爬到水缸前用瓢舀涼水喝,隨後日見消瘦,形同一樁骷髏,冬至交九那天夜裡死在炕上。左鄰右舍的女人在給她穿壽衣的時候,聞到一股惡臭......

賢惠善良,恪守婦道且知書達理的冷秋月,為什麼會死得如此不堪?

《白鹿原》:細思冷秋月那句“瘋話”,才懂她為什麼會死得那麼不堪

細思她瘋了後說的這句話,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我有男人跟沒有男人一樣守活寡,我沒男人我守活寡還能掙個貞節牌,我有男人守活寡到底圖個啥”?

“守活寡”,讓溫婉沉靜的美好女子冷秋月變成了瘋子,直至最後不堪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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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名無實的丈夫

冷秋月的夫君鹿兆鵬是那個時代的革命先驅,更是個反封建的鬥士。

幼年時他師從關中名儒朱先生,長大後又被崇尚“讀書做官,成為人上人”的父親送進省城接受新式教育。

在外面接受了新思想和新思潮的鹿兆鵬,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辦婚姻深惡痛絕。

雖然他和冷秋月的婚姻在眾人眼裡是世上最好的結合,冷秋月也是個無可挑剔的女子,但他始終想逃出這段婚姻,從沒愛過冷秋月。

把冷秋月娶進門後,他便一轉頭溜之大吉,投入到轟轟烈烈的革命事業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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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月從此成了鹿家的擺設,鹿兆鵬則成了她有名無實的丈夫。

為了躲避冷秋月,鹿兆鵬即使在回到白鹿原擔任小學校長期間,也一直以學校事務忙為藉口不肯住在家裡。

他的父親鹿子霖為了讓他親近冷秋月,好給親家冷先生一個交代,去學校找過他不下十次,每次都被他冷著臉,以各種理由呲嗒出來。

面對校長兒子,鹿子霖強壓著怒火勸導,勸導不成就乞求,乞求不成就哭訴。最後,連“你再不回家,我就跳河,然後你媽上吊”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鹿兆鵬依然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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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就像一座墳墓,讓如花似玉,溫婉嫻靜的冷秋月成了一個活死人。

一個看得見夠不著的丈夫,讓冷秋月在對婚姻的遐想中,期盼著,煎熬著,她幻想著,有朝一日,鹿兆鵬在發現她的美好後,能回過頭來眷顧她。

可她日復一日的等待,換來的卻是丈夫娶了小叔子青梅竹馬的戀人為妻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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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另有所娶,把自己晾在家裡當成擺設的丈夫,冷秋月也曾想過離開鹿家,可父親冷先生卻用一句話打消了她的念頭:

“男兒志在四方,你在屋裡要好好侍奉公婆,早起早眠”。

鹿兆鵬是冷先生從小看好的女婿,冷先生知道自己的女婿是個志在四方,在外面幹大事的人,女兒嫁給這樣的人,讓他臉上很榮光。所以,即便他知道兩人有名無實,也要讓女兒維持住這段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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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有句諺語:婚姻若非天堂,即是地獄。嫁給鹿兆鵬,婚姻成了冷秋月的地獄。

冷秋月一直等著鹿兆鵬回心轉意,可她卻沒有能力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她曾想結束這段無望的等待,可她有個把臉面看得比天還大的父親。

愛而不得,又無法逃離,冷秋月只能在這段無望的婚姻裡,被一個夠不著摸不著,有名無實的丈夫拴牢,直至最後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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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孩子

鹿兆鵬能給自己個娃,是冷秋月在這段無望婚姻裡最後的一點念想,她的父親冷先生為了讓女兒有個孩子,也費盡心思,並付出了代價。

鹿兆鵬在原上發動饑民鬧事將要被砍頭時,父親鹿子霖覺得他沒救了,不想救他。

鹿子霖這樣對親家冷先生說:

“我一家好端端的日子全壞在這龜孫身上......把他龜孫處置了倒好,倉裡縣裡再也不用懷疑我鹿子霖通共的事了,家裡的事也好辦了......”

鹿兆鵬對婚姻的態度,讓鹿子霖一想起來就頭皮發麻。

鹿子霖一直為兒子冷落兒媳,連個娃都不肯給她,心中愧疚不已,為此,他這張老臉一見了冷先生就不知道往哪裡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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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冷先生聽完鹿子霖的話,卻冷冷地說:

“你不救我救,我的女婿呀!我準備傾家蕩產,只要能救回我的女婿”。

於是,冷先生豁出全部家底買通田福顯,救回了女婿鹿兆鵬的命。

事後,冷先生對女婿鹿兆鵬隻字未提,他只託朱先生捎給鹿兆鵬一句話:

“給女兒個娃娃,給個娃兒,女兒在鹿家就能活下去......”

聽了岳父捎給自己的話,鹿兆鵬軟軟地坐到地上,雙手抱頭長嘆一聲:“天哪!倒不如殺了我痛快”!

在婚姻裡孤獨掙扎的冷秋月,對丈夫已經沒有任何要求,她只希望鹿兆鵬能給自己個娃。可對心懷遠大抱負的鹿兆鵬來說,和一個沒感情的女人生孩子,還不如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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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自己的孩子,對結了婚的女人來說,是件比命還重要的事,能不能在婆家紮下根,孩子是關鍵的一環。

冷秋月已經在婚姻裡獨自煎熬了那麼久,既然逃不掉這段無望的婚姻,有個自己的娃,就是她在鹿家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可最後心屬白靈的鹿兆鵬,連這點希望都沒能給她。

婚姻無望,沒有孩子,這樣的人生對冷秋月來說已經失去活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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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活寡

電視劇裡,鹿兆鵬和冷秋月從沒行過夫妻之事。而原著裡,洞房花燭夜,鹿兆鵬曾在冷秋月身上匆匆溜過。

兩人新婚之夜僅有的那種事,雖然沒給冷秋月帶來多少快樂,但卻成了冷秋月一輩子的回憶。

從無知到有知,從朦朧到清晰,冷秋月心中那種夢幻般的奇妙感覺,日甚一日地影響且折磨著她。

她開始因此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對情愛表現出一種焦灼的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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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冷秋月看見黑娃的女人田小娥總是不屑一顧,甚至感到噁心。

現在,她看見田小娥從自家門前走過,一雙秀溜的小腳輕快地點著地,細腰扭著,圓嘟嘟的屁股擺著,心中竟然嫉妒、感嘆起來,她嫉妒田小娥能夠天天和黑娃在一起,享受情愛帶來的快樂,感嘆自己嫁了個有名無實的丈夫,天天在婆家守活寡。

對情愛的渴盼,讓冷秋月陷入一種矛盾心理,每次羨慕過田小娥後,她都會產生深深的自責,會為自己的邪念懊悔不已——自己是什麼人?怎能羨慕田小娥那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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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種矛盾心理,又加劇了冷秋月對情愛的焦灼,她時常做各種怪夢,那些怪夢讓她心虛氣弱,精神恍惚。

有時,他會恍惚間把小叔子鹿兆海當成丈夫鹿兆鵬,鹿兆海從她手中接過飯碗時,她會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每當看見從門前走過的黑娃,她就會想起丈夫鹿兆鵬。

守活寡的煎熬,讓冷秋月不敢輕易仰起臉來看任何一個成年男子的臉,那些亂七八糟的夢越來越頻繁地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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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月在有男人和沒有男人一樣守活寡的日子裡苦苦掙扎時,如果有人能同情安慰一下她,也許她的壓抑和痛苦會小一些,可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她的隱忍,沒有人看到她的脆弱。

長久的壓抑和隱忍,最終的結果往往是一場大爆發,在“沒有男人守活寡還能掙個貞節牌,有男人守活寡到底圖個啥”的疑問裡,冷秋月最終瘋掉,是必然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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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德的公爹

冷秋月的公爹鹿子霖是白鹿原上公認的風流男人,白鹿原人對他的評價是——見了女人拉不動腿。

冷秋月的婆婆鹿賀氏有個習慣,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去廟裡燒香守夜,為的是祈求神靈保佑自己兩個在外面做事的兒子。

一天夜裡,婆婆又去廟裡燒香守夜時,家裡只剩下冷秋月和公爹鹿子霖。

夜半時分,喝得酩酊大醉的鹿子霖從外面回來後,把從地上扶起他的兒媳當成了自己的婆娘,他本能地把胳膊搭在兒媳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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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月見狀羞臊地對他說:“不是俺媽是我”。

在酒精的刺激下,鹿子霖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他抱住兒媳,一邊將毛茸茸的嘴巴在她的臉上亂拱,一邊口齒不清地說:“你媽咋哩,你咋哩?都一樣哩”。

冷秋月被公爹的失態嚇得大叫一聲,她驚恐地掙脫開公爹的摟抱,奔進廈屋將門關死。

第二天早飯間,鹿子霖從兒媳端來的粥碗裡,攪出一撮喂牲口用的麥草,他瞬間明白,自己昨晚做下丟臉的事了。

老奸巨猾的鹿子霖,面對兒媳和那撮麥草,沒事似的喝光了碗裡的粥,他接下來要靜等兒媳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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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子霖留在碗裡的那撮麥草,成了壓垮駱駝的那棵稻草,冷秋月因此陷入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中,她的腦子裡不停地上演著阿公醉酒後的情景。

在婆婆又一次去廟裡燒香守夜時,冷秋月於晚飯間試探並暗示了鹿子霖。鹿子霖為了扳回臉面,趁她不注意,也在盛菜的碟子裡放入了麥草。

等冷秋月發現碟子裡的麥草時,鹿子霖嘩啦一聲摔了筷子,大聲罵了她一句:“記住,你才是吃草的畜生”。

缺德的鹿子霖,在自己做下醜事後,不僅不後悔道歉,反而為了扳回臉面先誘使兒媳親近他,然後再以長者的身份,大耍威風羞辱了她。

鹿子霖的缺德報復,直接把冷秋月推向了無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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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崩潰

冷秋月在阿公的罵聲裡清醒過來後,羞辱得無地自容,想哭又哭不出來的她,慢慢從牆根滑到地上,用雙手緊緊抓住胸前的衣襟,然後垂下了無法支撐起來的頭。

那一刻,冷秋月意識到,自己在鹿家永遠也站立不起來了。

看著碟子裡的那撮麥草,她真想找根繩子結束這痛苦不堪的一生,可是再想想自己那面子大於天的父親,她又放棄了死的打算。

從那一夜起,冷秋月不再和任何人說話,婆婆吩咐她做什麼她就一聲不吭地做什麼,做完了就回廈屋紡線。

可怕的是,在紡車的嗡嗡聲裡,冷秋月的腦海裡不時地會響起公爹的那句:“記住,你才是吃草的畜生”。公爹的怒罵聲,讓她常常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是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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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啞巴式的生活和精神折磨持續了三四個月後,一天上午,正在紡線的冷秋月,忽然聽到自己的腦袋裡咯嘣地響了一聲,這種猶如棉線崩斷的脆響在腦袋裡炸裂時,她一躍而起,跑出家門,一路衝進阿公鹿子霖供職的白鹿倉第一保障所……

自此,冷秋月的精神世界徹底崩潰,成了一個瘋子的她,不會再因為愛而不得傷心絕望,不再痴盼那個有名無實的丈夫回心轉意,也不再一心想著要生個娃陪伴她度過餘生。

曾經知書達理的冷秋月,在精神世界崩塌後,從此失去了人的靈性,成了一具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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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暴自棄

冷秋月的精神世界崩坍後,沒完全成了瘋子,她的病屬陣發性的,精神時好時壞。

精神好時,她會神態優雅地拿著掃帚打掃庭院,精神發作時,她會一直重複一句話:“俺爸跟我好……我跟俺爸好……你甭告訴俺阿婆噢”。

冷先生聽說女兒病了後,打算接她回孃家住一陣子,冷秋月沒答應,說婆家有好多事等著她做。

回到中醫堂後,冷先生對前來拿藥的鹿子霖說:“我把病給她治好了,你讓兆鵬寫張休書了事”。

聽完親家的話,鹿子霖羞臊地無話可說,他只得連連點頭應付:“咱先別說休書,等病好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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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冷秋月拒絕服藥,阿婆煎好藥端到她面前,她態度堅決地說:“我沒啥啥病嘛,喝那苦水水弄啥”?

雖然精神出了問題,但冷秋月知道,病與不病對她來說已沒有任何區別,無望的婚姻已讓她成了活死人,阿公的羞辱讓她再也無法在這世上抬起頭來,如其清醒地活著,不如糊塗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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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拒絕服藥,冷秋月一天比一天瘋的時候多,看兒媳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鹿子霖只好前去求救冷先生,冷先生沉思一會後,抓了一副藥塞給鹿子霖,讓他想法給女兒灌下去。

被強迫灌下父親抓給自己的藥後,冷秋月昏睡了三四天,醒來後變成了啞巴。

成了啞巴的冷秋月,沒有埋怨父親。生在醫藥世家,她知道父親這麼做的目的。

她只是想不明白,自己守了這麼長時間的活寡,到底是為了什麼?到底是為誰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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