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小記(27)—油田家庭的隱痛

1- 開心小事

每次鋸樹,總有老頭老太來撿了粗樹枝去圍自家的菜地,今天滿地皆是,一老太太騎著三輪車來撿,大獲豐收。

現在班裡多了一個賓師傅,我更加悠閒了,就幫老太太把樹枝按她的要求鋸得更細一些。

我純粹是鋸著好玩,再加老太太肯定是七十以上,滿臉溝壑,我舉手之勞,老太太自是感激而去。

不想下午,另一老太太,操著我不太喜歡的武漢口音,在旁邊說:你也太感人了,哪有你這麼耐心的,樹枝給她們就完了,還一個一個給她鋸好,也真是太好了!

在這邊通常的做事邏輯中,樹枝讓她們撿走,就是好事,她們最多借了我們的工具再細微鋸一下,哪裡會有人幫她們鋸到得償所願。

從來未有的事情,這老太太看在眼裡,感嘆不已。

我是無心之舉,倒也有二個收穫:你做了超出別人意料的事情,大概就是“超水平”服務了;總有人看見你的付出。

2 - 婚姻

今天又和周姐閒聊了一會,她說起自己的兒子,就滔滔不絕。

周姐丈夫在油建單位工作,長年在外地,按專案長短來說,一年往往過年回來探親一個月。孩子從小就是周姐一手拉扯到大。

這造成了一個問題,父親與孩子的關係就特別疏遠,偏這父親自身也是個不擅言辭的人。以至於生分到父親給孩子打學費時,竟不能直接打給兒子,總是打給媽媽,再轉給兒子。

兒子回到家,如果父親也在,父子二個都感覺特別不自在,兒子會回到自己房間,不願意出來。而父親,在這難得的相處機會,還忍不住給兒子講道理,指問題,父子關係一路下滑至如此。

周姐做得很好,給兒子不斷解釋父親的木納,以及為這個家庭的付出。在外面的油田工人,確實工資獎金收入比較高,但代價就是遠離妻兒。

因為本地的油氣已經漸漸枯竭,走出去攬活是大勢所趨,所以,有很多這樣兩地分居的家庭。

一個問題就來了,不少家庭這樣破裂。

在外面可能耐不住寂寞,留在油田的可能另有新歡,整個油田的離婚率之高是非常驚人的。

如果雙方都是職工,那麼離婚之後,每個人都可以獨立生存,經濟上的不依賴,讓離婚之路更為順暢。

每次回來,很熟悉的一些以前的同事,離婚了,最不可能的離婚,以及最不可能的兩個人走到一起,都發生了。

差不多在2000年的時候,我有小半年,臨時做單位保衛科保衛幹事,夜晚我們四個人一起巡邏,這樣隨機盤查的可疑人員,竟有好幾個都是偷情人員,在夜晚的路上被我們截獲,也有一對一對的,但從神情的不自然,和黑燈瞎火處談戀愛,都不是和“正確的人”在一起。

當然,早已不能管這樣的事情,各自走人。

好像是上半年,我還做過一個諮詢,是一位男士,剛好是我們石油系統的。他驚呼,我怎麼對他的生活背景這麼熟悉。

他的妻子網上喜歡上另一個男人,一定要和他離婚。他是個小幹部,長期在外工作,顧不上家裡,也和大多數男人一樣,即便在一起,也不太會照顧妻子的感受。

他非常痛苦,已經先花了幾萬又是解鎖聊天記錄又是諮詢,我所熟悉的是他兩地分居的生活現狀,他的思維方式,他們夫妻的生活背景,卻也感覺無能為力。一個地域之下,有一種共通的顯性思維方式,這是大家都認可的辦事原則、邏輯。大家的知識,理解能力便也有一個趨同的範疇,所謂大環境對人的影響。

他們倆口子,各自有獨立的工作,父母也都在油田單位,離婚了,各自都有經濟能力,又有父母這大後方在。男人在外賺錢,女人在家一邊工作一邊帶娃。油田的整體氛圍是享受型的,吃喝享受是主流,學習、讀書、成長像是笑話。

人們整體傾向及時行樂,不能虧了自己。出去的有在外面玩的,有和外面出去的走在一起的,留在家裡也大致如此。

男人往往粗線條,沒有那些細膩心思,把錢拿回家,不賭不嫖,已經是好男人。

女人經不住哄騙,你來我往,歡聲笑語中便漸漸滑出去。跳舞的,一起吃喝玩樂走到一起,比比皆是。

男人的痛苦,好像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好好的日子為什麼不過!女人的痛苦大概是厭倦了這精神上沒有希望的日子,她不甘心,一定要嘗試一次,付出再大的代價一定要嘗試一次。

我不怕來訪者學歷高,知識多,我相信我能夠對他有一些影響。但我們油田背景的常規男性,我知道,我很難影響到他,只能聽他沉重的嘆息,和很難停下來的傾訴。

每個人的感受都不相通,夫妻間也是,近在咫尺,遠在天邊,都想掙扎著照顧一下自己的內心。

這大概是很多油田分離家庭的一個隱痛。

上班小記(27)—油田家庭的隱痛

寫作時間:2021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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