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張曼玉,她才是真正的香港女郎

不久前,久違的施南生,獲得平遙電影節頒發的“中國電影海外貢獻榮譽”。

年近70的她,對內地電影存在的問題一針見血——

“拍主旋律電影要求短平快,這方面香港電影有天然優勢,雖然內地電影日益壯大,但專業化、規範化依然滯後。”

施南生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香港黃金時代的推動者之一,她本身就是一個傳奇。

比起張曼玉,她才是真正的香港女郎

她是極其專業的。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各路才華橫溢的電影人碰撞出了無數火花,創作的影視作品暢銷全世界DVD商店。

有一家只有7個人的電影公司,新藝城,最初相當不成熟,空有一票想創意、磨劇本、拍電影的創作鬼才。

但電影除了拍攝成型,還包括一系列的銷售、宣傳、發行等統籌聯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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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南生、黃百鳴、曾志偉、麥嘉、石天、泰迪·羅賓、徐克,施南生是唯一的女子

於是,黃百鳴找到了施南生。

彼時的施南生從海外學成返港不久,精通法語、英語。

不滿20歲,已輾轉無線、港臺、佳視、麗地,積累了大量統攬全域性的行政經驗,瞭解影視作品從籌備到組建人員,再到協助資方、拍攝製作、後期發行的一套詳細流程。

可以說,是施南生以自己的從業經驗和見識,總結、梳理了一套規範化的合同條文、預算分配線,她創立和確認了香港電影“製片”的標準。

《英雄本色》《倩女幽魂》《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青蛇》《流星語》《小倩》《龍虎門》《無間道》……

這些耳熟能詳、如雷貫耳的作品背後,全是施南生掌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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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生動明豔的。

1951年出生在香港,祖籍上海,父親是頗有實力的企業家。她身上那種old money的閒適和驕傲,是從每個分寸透出來的。

她的美不遵從男權審美,更不在意所謂潮流。她可以一頭短髮、皮草,也可以七彩針織米覺尼衣裙,直到今日,也無一絲贅肉。衣著永遠質地上乘,簡單利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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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傲的亦舒,只是她的一個小迷妹:“(施南生)有型、叻(聰明)、威(有魄力)、表達能力太好、幽默感豐富。”

亦舒在小說《流金歲月》裡,塑造了有情義、有擔當,活得通透坦蕩,經濟和精神雙重獨立的女性蔣南孫(張曼玉飾),這是她對施南生的告白。

“她是我所知唯一不穿胸罩,但自由自在的香港女郎,她的原型就是我的偶像——施南生。”

據說,年輕時的亦舒還會把施南生的照片從雜誌上剪下,貼在荷包裡的小鏡子上,“閒時取出來看看,以涼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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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祖賢公開表達對施南生的崇拜

施南生有大量迷妹,包括王祖賢。

有次晚會,施南生坐在黃沾旁邊。黃沾調笑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我身邊的位子,都是留給我女朋友坐的?你要當我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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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演藝圈、文化圈名流聚會

哪知施南生俏皮卻蛇打七寸地回敬一句,就嗆得他無語:“你以為我鬥得過林燕妮?”(當時黃沾與林燕妮正拍拖)

她是俠肝義膽的。

施南生說,自己走到今日,只是“總努力幫忙”:“我媽媽教的,人家叫你幫忙,能幫就幫。要是答應幫忙,幫百分之一百二十。有事來了,能幫忙去做,做了就百分百投入做好。”

她是香港電影擺渡人,梁家輝至今時常回憶起被封殺那些年,施南生給予他的幫助。

▲梁家輝接受訪談時說,當年自己被封殺的時候,是施南生、徐克給了自己很大幫助

曾經,林青霞從臺灣到香港發展,縱然早因《窗外》名聲大噪,又剛憑《碧血黃花》提名金馬影后,但人生地不熟,許多事情步履維艱,甚至連,合約都要自己談。

於是,施南生就半幫半拉,牽線搭橋幫她約片。

在一切感情利益化、理性化的今天,施南生一生擁有的,是一個自己情之所至的人,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時至今日,林青霞和施南生擁有閨蜜一樣的情誼,就連她結婚時還是讓林青霞當的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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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施南生受頒法國文學與藝術軍官勳章,林青霞拖家帶口飛去給她慶祝

去年,林青霞出席香港國際電影節活動時,突然向好友告白:“我愛你,施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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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林青霞在香港國際電影節名家講座《雲外笑紅塵》中,特意請來好友施南生當嘉賓,兩位資深女神不吝公開“秀恩愛”

但她最為世人津津樂道的,依然是與徐克半個世紀不得不說的故事。

當年,才華橫溢、讓整個香港電影界矚目的施南生有很多選擇,本可再多瞭解一下稚嫩的新藝城。

然而男友徐克已經給新藝城拍了第一部戲《鬼馬智多星》,票房很好,還得了金馬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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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喜劇片《鬼馬智多星》票房當年第一,是徐克的成名作,也是徐克被稱為“鬼才”由來的原因之一

她決定加入新藝城。

施南生眼光長遠,新藝城在香港本土腳跟站穩後,她又將視線投向了國際,堅持大家一起到戛納去取經,研究別人的技術、瞭解國際市場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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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施南生在意的,終究不是新藝。後來她帶著徐克離開,成立夫妻檔。

為了徐克,她可以從打掃衛生、宣傳接待、約藝人開始,親力親為,從頭再來。

施南生從小就是一個特別知道“什麼重要、什麼可以燒掉”的有膽識的人。

15歲時,香港社會動盪,家人將她送到國外唸書,但就讀的學校只有13個學生卻來自9個國家,她知道學不好,於是便自己決定:去英國讀寄宿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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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在生活、事業上有所冒險,要站在那種掌控全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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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套,在徐克這裡毫無意義。

她本人最喜歡、最得意的頭銜卻是“徐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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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時間過久而模糊的舊照,記錄了當年的恩愛

張艾嘉曾說,徐克是施南生的劫難,不管平日再怎麼英明神武,他只一笑,她便立刻乖乖做回他身邊的女人。

施南生眼裡,徐克是完美的:“徐克從來不畏懼不懂的東西,他喜歡科技,電影也懂,武術也懂,歷史也懂,文學也懂,電腦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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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徐克真的那麼好嗎?不,是深陷愛情的女人,看對方永遠帶著柔光。

施南生曾回憶,徐克問她電影拍攝融資、發行、宣傳等相關事項,起初,她以為是考驗,後來發現他是真的不懂。

他不懂,那麼她就去懂。

然後,她將自己修煉成了他可以恣意翱翔電影世界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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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離婚多年後,施南生榮獲“柏林影展金攝影獎”,得獎感言中,她特別感謝了徐克:

“我最後要公開感謝他,可能有人會覺得我在開玩笑,但我想告訴你們,我是很認真地在感謝他。

我感謝他,因為他從來聽不懂我在說什麼,我說‘我們沒有更多預算了’,他聽不懂;

我說‘這樣的拍法是完不成這部電影的’,他也不明白。

正因為他永遠‘聽不懂’我的話,才迫使我成為比我自己預想中更出色的一名製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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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南生榮獲“柏林影展金攝影獎”

看他們的合影,施南生笑容自然明亮,腰板挺直,徐克緊緊貼著她的胸脯,充滿安全感和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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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南生是徐克的盔甲,徐克卻是施南生的軟肋。

每每捧著獎盃,徐克一定會感謝施南生:“好女人是一個世界,她打開了一個世界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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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終究只是曾經。

2007年,有年輕長髮女孩長伴徐老怪身後,那一年施南生56歲。

2014年,施南生終於淡淡說道已經分開,“已經好久了”,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問題,不關第三個人事。”

何以至此?

一來,自古才子多風流,徐克並非結婚後緋聞不斷,而是從認識施南生開始,就緋聞不斷。

徐克和葉倩文緋聞鬧得最兇的時候,施南生隻身去了加拿大。而徐克終究追了過去,兩個人最終在費城結婚。

二來,施南生對徐克的成全,某種意義上卻是對彼此關係的耗損,事業夥伴、生活夥伴融為一體,從來都是艱難的。

“監製和導演就同一部戲考量的標準會很不一樣,立場也不一樣,難免會有很多爭論。你很難8點鐘爭論完之後,8點01分又手拖手去吃飯,情緒上都很難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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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採訪節目《藝術人生》中,施南生坦然談到徐克在自己心目中的重要性,“希望他開心”

離婚不稀奇,讓人震撼的是,離婚之後,她仍舊以朋友、事業夥伴的身份,與徐克攜手並進。

施南生說,我們不再是夫妻,而是手足。

徐克轉戰內地,施南生又到了內地。

徐克拍攝的《西遊伏魔篇》、《奇門遁甲》、《狄仁傑之四大天王》,製片人一欄,赫然依然是施南生的名字。

那年最賺錢的賀歲新片《西遊伏妖篇》裡,大大的製片人也還是她。能搞定難搞的周星馳和徐克,讓他們攜手合作,也只有施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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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克的《西遊伏妖篇》她仍擔任製片

這些年來,她以純粹的幕後電影人的身份,擔任過柏林、戛納、東京等國際電影節的評委,也去了FIRST、平遙電影節,她很明確:“盡一份綿薄之力扶持、輸入華語電影的新鮮血液,為今後的中影發展鋪路。”

當然她也有私心,只有一直跟這個行業最年輕的人在一起,你才會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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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她一直扶持電影新人 圖片來源:新浪電影

徐克曾感慨地說:“她跟著我,浪費了才華,她可以做更多屬於她自己的事情。”

所以,這一生施南生到底值得不值得?

大家都知道,在香港電影圈,施南生私下外號叫做“武則天”。

2013年,施南生和徐克在上海電影節攜手亮相。事實上,今天他們的聯結依然在,並深刻。

2014年,徐克拍《狄仁傑之通天帝國》,李冰冰飾演的宮女在將死之際,問劉嘉玲飾演的武則天:“你有沒有真的愛過一個人,用生命去愛?”武則天含淚說:“有,但代價很大。”宮女問:“值不值得?”武則天笑著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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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傑之通天帝國》

那部電影的監製是施南生。也許在他們心裡,所謂愛,已經超越了塵世束縛、身份定義,真正經歷過一切後,他們內心才可以真正釋然,徹底放下,擁有彼此的自由和自我。

徐克老了,需要年輕的女人徹底付出、貼身做24小時生活照顧,並全然崇拜他。

施南生老了,依然有激情和夢想,不再計較形式和皮相。

百年之後,大家各歸塵埃,風流韻事隨風雨去,電影史只會記得施南生和徐克的成就,在豐碑上他們並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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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施南生和徐克在上海電影節攜手亮相,事實上今天他們的連線依然在,並且深刻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並肩,從來都不只有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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