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脆皮先生
導圖:攝影師鹿道森
1
昨天,全網都在為一個25歲的貴州男孩落淚。
他是在杭州工作的,小有名氣的攝影師@鹿道森。
留下遺書,消失三天後,他的遺體,在浙江舟山的海域裡被發現。
在決定自殺前, 鹿道森退租了房子,把攝影器材送人,把東西打包,分兩次寄回家。
他還把自己最喜歡的美學書,都捐給了杭州圖書館。
他捨不得麻煩任何人,努力給世界留下最後的溫純與良熱。
11月28日是農曆十月二十四,也是鹿道森的生日。
這天,他拒收了媽媽發來的微信紅包,但對媽媽說了一聲謝謝。
然後,他在微博上設定了一封定時傳送的遺書,獨自走向大海。
這份遺書5000字,看哭了無數網友。
許多人在這裡,看到了鹿道森“短暫的不被愛的一生”。
他平靜又決絕地寫道:“無需為他立碑,只願玫瑰年年為他盛放。”
長文中,他寫到,自己來自農村,曾是山區留守兒童。
在漫長的歲月裡,年少時遭遇的校園霸凌的陰影,一直伴隨著他。
但是,更大的悲劇,是從9歲開始的。
當時,僅僅因為作業的事情,父親就對他拳打腳踢。
即便現在25歲,他還是不能忘記那種感覺。
很長一段時間,他不能和父母住在一起,總是在親戚家寄宿,無所依靠。
寄人籬下,就像是在流浪。
世界很大,但自己沒有一個家。
終於等到父母回來,可自己仍然不是他們的中心。
多數時候,父母總是因為錢等各種事情爭吵。
家就像一個戰場,自己不被愛不被關心。
即便現在去回憶,也沒有一個快樂的時刻。
父親不負責任,母親控制慾太強。
25年來,鹿道森只有假期挨著外婆時,才會感覺到溫暖。
壓垮鹿道森的,不是一根稻草,而是無數的沙粒,他每行一步都像揹著大山在走。
在遺書的最後,鹿道森感慨:
多麼美好的世界啊,但我知道你從來不屬於我。
看得出,這條微博他寫了很久。
最開始是宣洩,後面逐漸變得決絕。
過去的25年裡,他始終活得那麼壓抑。
他並不是個脆弱的孩子,但缺乏愛和陽光的童年,讓他一生都快樂不起來。
他的一顆心,在長年累月的煎熬下,千瘡百孔,直至再也無法承受。
他也想走出來,但是沒有人願意幫他開啟那扇門。
當他離開後,我們才發現,他那麼溫柔、獨立,承受了那麼多,世界突然開始愛他。
但這個一心求死的孩子,其實早已經被“殺”過無數次。
2
阿德勒說:
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癒;
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
這世間,有太多的父母,一輩子都在等孩子的道謝。
他們不知道,很多時候,孩子卻在等父母對自己童年的一句道歉。
幾個月前,在山東濟南,一個女大學生自殺了。
青春年少的女孩,在一個深夜,悄悄喝下毒藥,躺在床上,平靜地走向死亡。
隨後,女孩留在QQ空間裡的遺言,被發現。
她說:
“我活得很累,我選擇自殺,具體來說,是因為我爸。”
因為,她太多噩夢般的經歷,都來自父親。
很小時,她害怕水,媽媽要給她洗頭,她不願意。
爸爸見了,舉起手上來就是一巴掌。
鼻子嘩嘩流血。
上學後,她看不懂語文詞典,捧著它去問爸爸,卻被爸爸砸在身上,當時嚇得尿褲子。
初一那年,她考了全班第一,父母被請去家長會上發言。
可回到家後,爸爸卻莫名其妙痛罵了她一頓。
高三時,因為早戀,她被爸爸辱罵“賤人”、“妓女”;
二模出成績的那天,她被爸爸堵在校門口當眾暴打,兩個星期都沒能去上學。
她曾經很多次想過要去死,但都忍住了。
她以為上了大學後,逃離了父親,一切就能正常。
但父親依舊不打算放過他。
魯豫在《偶遇》中說:
無論是誰,都曾經或正在經歷各自的人生至暗時刻,那是一條漫長、黝黑、陰冷、令人絕望的隧道。
她真的還愛著這人世間。
但她逃無可逃。
從小累積起來的陰影,一輩子都在追趕著她。
她放棄了。
這條隧道,她再也走不出來了。
3
作家劉亮程說:
落在一個人一生中的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獨地過冬。
然而,有多少孩子的的孤獨與沮喪,是因為父母的無視、暴力與羞辱?
這道被硬生生撕開的傷口,一輩子都會流血,一生都無法癒合。
你永遠想不到,童年與少年時的情感忽略,對孩子意味著什麼。
美國麻省大學,有一個叫“無表情面孔”的心理學實驗。
實驗過程,是記錄一位母親與嬰兒之間的情感互動。
如果母親變得面無表情,不再對孩子的表現做出迴應,孩子最後會崩潰大哭。
不僅如此,嬰兒的心跳會加速,體內壓力激素增加。
如果一直持續,孩子大腦關鍵部位的細胞可能死亡。
研究指出,如果孩子的情感需求長期得不到迴應,就會漸漸變得懷疑和壓抑。
童年期的情感忽略,是成年後很多問題的根源。
它雖然不被察覺,卻也是一種巨大的傷害。
仔細想想,真是這麼回事。
有高質量陪伴的家庭的孩子,從不缺少安全感;
習慣表揚和讚美,孩子會更陽光和積極。
總是說教的父母,贏了道理,卻會輸掉在子女心中的好感;
那些動輒語言暴力、拒絕溝通的父母,孩子多半也是敏感、脆弱,內心被恐懼填滿。
《少有人走的路》中說:
我們對現實的觀念就像一張地圖,憑藉這張地圖,我們同人生的地形、地貌不斷妥協和談判。
你怎麼樣,孩子就會怎麼樣。
孩子無法決定自己的出身,但我們可以選擇做什麼樣的父母。
我們可以為他們提燈帶路,饋贈以愛和明亮。
4
在鹿道森的微博下,有一條網友的留言讓人心碎。
留言是:
多麼希望結局是,你被找到了。
然後朋友們都給你發信息關心你,找你去吃美食,去遊樂場,去西湖邊看鴛鴦。
狠點心遠離了不懂事的父母,不再被他們捆綁,開始簡單的工作,不用給自己壓力。
很多年後,再回看25歲的一天,只是在和生活賭氣。
多麼希望,這個溫柔到極致的男孩,還在。
但是,一切已經是奢求。
他已經化作了一粒塵,一滴雨。
願他在另一個世界內心寧靜,玫瑰年年為他盛放。
很喜歡,一首叫《挑媽媽》的小詩:
你問我出生前在做什麼
我答我在天上挑媽媽
看見你了
覺得你特別好
想做你的兒子
又覺得自己可能沒那個運氣
沒想到
第二天一早
我已經在你肚子裡
不要讓你出生的孩子後悔,覺得自己在天上挑錯了人家。
不要等意外發生,再知道自己對孩子虧欠了那麼多。
最後,讓我用紀伯倫的一段話作為結尾:
你的兒女,其實不是你的兒女。
他們藉助你來到這世界,卻非因你而來。
他們在你身旁,卻並不屬於你。
你可以給予他們的是你的愛,卻不是你的想法。
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護的是他們的身體,卻不是他們的靈魂。
因為他們的靈魂屬於明天,屬於你做夢也無法到達的明天。
你的孩子因你而來,但並不屬於你,所以請多愛,多珍重。
從此時此刻就開始。
不要等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