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髦、不性感,她卻成為無數女生模仿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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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她的衣品更酷的,是她的智慧和人生

——Susan Sontag

各人對美的標準都是不一樣的,然而不管是大眾審美還是小眾的喜好,好看的人都有一個共性:能將自己的想法透過某種形式展現出來。

但假如有人問,透過什麼方式才能讓自己變得更美?也許大多數人都會回答“穿著打扮”,而非“旅行或者閱讀”。

世人對女性知識分子的刻板印象,總是停留在不加修飾的襯衫、寬鬆的棉麻長褲……擁有內在美的女性,則容易被忽略外在審美,這是多少人長期以來的誤解。

實際上每一個知識淵博、內涵豐富的人,審美能力往往不會太差,絕不會容許自己掉入庸俗和醜陋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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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淵博學識和不凡創作力聞名,被譽為“美國公眾的良心”的著名女性作家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就是個“美人控”,她對美的欣賞力與她的寫作才華相輔相成。

只不過,蘇珊對美的定義不在於時髦的款式或精緻的五官、妝容,她只需要寬鬆的翻領襯衫、硬朗的條紋、隨性的牛仔褲,就勾勒出一幅典型的作家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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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女性還和“美”深刻聯絡在一起的時代,以皮衣、墨鏡、吸菸褲標配的桑塔格的衣品稱得上是boyish style的典範,但她最為人所稱讚的,絕不僅僅是中性化著裝風格這麼簡單。

01。

家庭、婚姻,

都不是阻攔她求知的藉口

生於1933年紐約的富裕家庭,蘇珊·桑塔格擁有大量閱讀的機會。蘇珊·桑塔格原名Susan Rosenblatt,父親是做毛皮生意的猶太商人,於桑塔格五歲時在一次中國出差中因患肺結核而去世。

隨後,母親Mildred嫁給Nathan Sontag,桑塔格因此也隨繼父姓。

天資聰穎的蘇珊·桑塔格自小就表現出過人的智慧,她對知識如飢似渴,高中在洛杉磯就讀,和現在很多“神童”一樣連跳三級,15歲就高中畢業。

但儘管如此,她的繼父也曾表達不滿“蘇,如果你讀太多書,你永遠嫁不出去了。”桑塔格忍不住大笑,“這太荒唐可笑了。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願意嫁給一個不喜歡別人讀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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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取了芝加哥大學的文學系後,桑塔格還希望繼續深造,又攻讀了哈佛大學和牛津大學聖安妮學院研究院的碩士。在哲學、文學和宗教學領域都取得了不錯的成就。

學霸桑塔格,天生就註定要比一般人閱歷更豐富,創造多種可能性的人生。年僅17歲就在大學校園的知識海洋裡徜徉,也沒有耽誤她結識各路名人學者。

28歲的社會學家菲利普。裡夫(Philip Rieff)憑藉淵博的學識俘虜了少女桑塔格的芳心,兩人在10天后就閃電式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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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塔格並沒有完全沉浸在愛情的甜蜜中,她在婚後依舊保持強烈的求知慾,一直奔赴在求學路上。兩年後雖然隨丈夫移居波士頓,也初為人母,和兒子過著一家三口的生活。

但她並沒有落下學業,在50年代裡,她又獲得了哈佛大學英語及哲學雙碩士學位。

多重身份的她始終保持本性,在1957年用獎學金赴英國牛津大學攻讀博士四個月後,又轉往巴黎大學。在那裡,她接觸了大量歐洲哲學著作,同時也拓寬了人脈,結交了一批先鋒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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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塔格和兒子戴維·裡耶夫(DavidRie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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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塔格被他們組成的新興歐洲文化圈氛圍深深地吸引,見識到人生的多樣性後開始反思自己的生活現狀,決定離開丈夫獨自帶著兒子開啟新的人生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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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和丈夫離婚後,不要對方任何資金上的幫助,26歲的桑塔格帶著不到一百美元和極少的行李,與7歲的兒子來到紐約,在學術聖地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宗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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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長不短的婚姻經歷並沒有改變桑塔格生活,她的人生態度也沒受到多大影響。很多年後她回憶起這段經歷,聲稱不覺得遺憾或後悔。

對她而言,豐富的人生是必修課,她不過是早早把普通人要經歷的俗事都體驗了一遍,剩餘的人生便有更多時間去從事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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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桑塔格和約翰·列儂、小野洋子等在1971年的戛納電影節上

獨自撫育孩子的桑塔格沒有分心,依然醉心於學術和寫作上,她在1995年《巴黎評論》給自己做的訪談中回憶起到紐約不久後偶然碰見威廉。菲力浦(William Philips),詢問為《黨派評論》撰稿的方法。

這次機會讓桑塔格走進美國文壇的大門,同時桑塔格也甄別出自己感興趣的選題,而非隨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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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摘下“女權”、“同性戀”標籤,

桑塔格的世界還很寬廣

才華出眾的人都有令人豔羨的特權——擁有資源的選擇性。不管是事業道路的選擇,還是個人風格的定位,他們大可以大手一揮,自己開闢出一條少有人走過的路。

桑塔格最為八卦新聞津津樂道的中性裝扮和性取向,是她最不值一提的個性標籤。

用今天的眼光看,年輕的桑塔格有點像憤世嫉俗的文學青年,她看不起當時的美國文學,拒絕了《黨派評論》編輯向她提出的大眾選題,選擇關注鮮為人知的前衛藝術家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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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涉獵到美學的論文,一定少不了借鑑她的《坎普札記》。1964年,這篇桑塔格極具代表性的文章引起了紐約文化界的轟動。桑塔格用20頁篇幅論述了在60年代初為人知的坎普風(Camp)。

當時大家都簡單地把坎普風和女性化的男同性戀聯絡起來,桑塔格卻認為“坎普的特徵在於浮誇精神,反對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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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普札記》書影

坎普不是一個立場鮮明的貶義詞或褒義詞,桑塔格在1966年出版的小說《迷魂谷》,有人提出就是按照坎普風的邏輯來寫的。把坎普區分為“天真派”和“刻意派”的她更偏向於“天真派”的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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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普風時裝

同期創作的文集《反對闡釋》,收錄了桑塔格在《黨派評論》、《紐約書評》、《常青評論》等刊物上發表的26篇文章。

主題涉及歐美先鋒文學、戲劇、電影等桑塔格在求學期間有所鑽研的範疇,呼應當時美國的“反文化”風潮,並且她指出不要去關注藝術的“內容”,而是關注表現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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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對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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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散文和評論,桑塔格也寫過不少虛構類文學作品。可惜的是,桑塔格的早期小說並沒有像她的散文一樣得到廣泛認可,連她最鍾愛的長篇歷史小說《火山情人》,追求情節趣味性的讀者恐怕會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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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與情人》

桑塔格的一生在不斷變動,她從不知疲倦,嘗試和好奇,構成她創作的自然動機。6歲時,桑塔格受居里的女兒伊娃·居里的著作《居里夫人》影響,曾立志成為一個化學家,成長後又希望成為物理學家。

最終,就是我們看到的結果,成為包羅永珍的創作者——作家。實現了桑塔格將每種生活體驗一遍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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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桑塔格從事嚴肅寫作,她的文字裡沒有一絲輕鬆的娛樂性質,可是她的一生,總是被媒體和評論家貼上各種標籤,很難和品性“端莊”、傳統保守的女性知識分子關聯起來。

HBO播出的紀錄片《關於蘇珊·桑塔格》,也是用娛樂八卦的口吻來描述桑塔格傳奇精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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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路程。桑塔格在1976年患上乳腺癌,疾病,居然也能激發她的創作慾望,併成為她思想的一個重大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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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關於疾病的散文集《疾病的隱喻》(Illness as Metaphor),表達了有病者並不是有罪的,不需要為自己的疾病感到羞恥。在健康人佔大部分的社會中,患者不免受到疾病的折磨和來自他人的歧視。

人文關懷,可謂是每個文字創作者都必須具備的慈悲,抑或是一種能力。從文學創作和現實背景的角度來分析,疾病是有文化寓意的,不應該成為道德批判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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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的隱喻》

病後的桑塔格,從天馬行空、自由肆意的藝術凌空中降落到平凡的世界,她努力去理解所生存的世界。桑塔格一直保持冷靜客觀的思考力和判斷力,不受任何一種情緒左右。

80年代末,美國艾滋病盛行,桑塔格針對這個現象,又寫下《艾滋病及其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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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來自桑塔格兒子的邀請,又將她帶回熱愛的藝術國度,1993年,桑塔格來到薩拉熱窩,導演了貝克特的戲劇《等待戈多》。

在薩拉熱窩,桑塔格希望做她最擅長的事情,寫作、在醫院做護工、教英語、做戲劇導演等等。於是她順理成章地成了導演,也在現實裡旁觀甚至緩解人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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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薩拉熱窩回到紐約,城市的冷漠和誤解加倍放大了。進入2000年後,美國爆發了9。11事件,年近七十的桑塔格寫下《真正的戰鬥與空洞的隱喻》。

她反對美國出兵伊拉克,反對當時主流的愛國理論。拋棄理性的行為,桑塔格認為是最大的危險。人們不去自己思考真相,而是盲目地接納隱喻所產生的狂熱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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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觀點,無論在哪個國家,今天仍然適用。

03。

當“美國公眾的良心”

遇到“傳奇攝影師”

蘇珊·桑塔格是個喜歡結交朋友的文人,在遇見她人生中最重要的靈魂伴侶安妮·萊博維茨 (Annie Leibovitz)之前,她的標誌性打扮和深刻而有力量的容貌更多是透過第三方媒介曝光於眾的。

同樣具有話題性,備受爭議的兩個人,兩種相似又不相同的美,碰撞在一起,任何流於表面的需要物質來搭建的美都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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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安妮·萊博維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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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被譽為“美國公眾的良心”的極具影響力的作家,一個是拍過無數名人照片的傳奇攝影師。

1988年,兩人因為拍攝《艾滋病及其隱喻》的封面而相識,相似的個人風格,共同的思考方式,讓她們互相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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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共同生活了十五年,彼此是靈感源泉,又是朋友、愛人。安妮·萊博維茨陪桑塔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兩人最重要的著作,都是在相伴的時期完成的,這份惺惺相惜的感情在文化界中也稱得上一段美談。

安妮為桑塔格拍攝了大量生活日常,依舊是桑塔格喜歡的黑白片,她一如既往從容的姿態,叼著煙的樣子,在安妮的鏡頭下賦予了更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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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977年,桑塔格就攝影理論編寫了《論攝影》一書,她主張照片的影像使人們遠離真實世界,然而人們在觀看它們時,也沒有停止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對世界進行挽救與頌揚。

桑塔格無疑是美麗的,但並非是男性凝視下的傳統美。她沒有溫婉的性格,也不愛穿著女性身體曲線的服飾,黑白交錯的髮色更顯得格格不入。書商喜歡把桑塔格包裝成不愛打扮的女權主義者,誤導了很多想一睹她作品卻又遲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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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塔格與安妮的女兒莎拉,安妮拍攝

女性對自我的認知一直是女作家們探討的話題,看過伍爾夫《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就會有所瞭解。在成為作家之前,她還是個生活在社會上的人,遭遇過我們都有可能遭遇的一切,發聲也不過是為了幫助人們認清事物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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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並愛著桑塔格的安妮,力圖將她的美一覽無餘地表現出來。在遇到安妮之前,桑塔格過著極簡的生活,家中除了必要幾件傢俱幾乎空無一物。她只有兩件常穿衣服,每天洗完一件就換上另外一件。

在安妮的影響下,桑塔格漸漸變得講究物質,切爾西頂層公寓、收藏了8000冊藏書的書房和藝術品、設計師設計的服裝、私人廚師等。那個對的人,能幫助桑塔格重新審視生活,重新審視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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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別人口中“不打扮的女作家”,由於安妮的存在,像影視明星一樣留下了大量影像,直到2004年桑塔格患白血病死亡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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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 年 11 月 15 日Susan Sontag遺體離開西雅圖

兩度患癌,思想深刻、文風晦澀尖銳的作家桑塔格,也是一個不僅限於用文字來描述生活,還用文學理論理解現實世界之美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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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於世界美學的觀點,甚至還準確預言了今日的現狀,沒有紮實哲學基礎的學者,是難以達成的。

隨便給一個人、事物下定義是不合理的,就如美學的忠誠追求者桑塔格在《反對闡釋》中所持的態度,我們要去談論事物(藝術)的本身,而非事物(藝術)的道德意義。

你覺得Susan Sontag最酷的地方在哪裡?

Editor : 蟬 爺

Writer : Wing

Photograph : 網 絡

合作郵箱:pr@chanchuangy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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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參考以下資料:

1。文字資料:《against interpretation and otner essays》By Susan Son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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