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子古詩七首賞讀:風煙綠水青山國,籬落紫茄黃豆家
關於茄子,通常被認為是外來物種。植物學家認為茄子起源於亞洲東南的熱帶地區。但是它是什麼時候傳到中國,還真的是個謎。
茄子品種很多,但是本地茄子,是那種細長的紫色長條。喜歡茄子的苗,因為帶著一種萌茸的紫色,連花朵也分外可愛,花朵謝了,茄子就生長出來,下垂,最初是青色的,然而夏秋的陽光渡了一層華麗的深紫,在菜園裡格外清新醒目。
清炒茄子,是茄子撕成或者切成菱形小塊,在鍋裡乾煸出水,然後加上油及作料,起鍋時,灑點水,這樣的茄子,雖然破壞了表面的紫色,實際香軟可口,非常下飯。
本地作家《池莉》,寫了關於晚秋茄子最美的做法,將最後一季秋茄下鍋,配上家園紅辣椒,美其名曰“絕代佳人”。只有深諳本地飲食的人,才會對這樣的名字會心一笑,因為那是最後的秀色可餐。
茄子的茄,有兩個讀法,一種念加,漢代之前是指的荷花的莖。那種帶著毛刺的中空的莖。
另外一種,專門就是指的茄子。
如果茄子確定是外來物種,那麼很可能是漢朝的東西方交流帶來的。
因為茄子的蒂和植物莖葉,也長滿了毛茸茸的小刺,這種類似荷花莖上的毛刺,成為茄子的名字。要相信中國人在種植改良蔬菜上的天分。
南北朝時代,出現了第一首關於茄子的詩。
“寒瓜方臥壟,秋菰亦滿陂。
紫茄紛爛漫,綠芋鬱參差。
初菘向堪把,時韭日離離。
高梨有繁實,何減萬年枝。
荒渠集野雁,安用昆明池。
”南梁 · 沈約《行園詩》
沈約是浙江人,南梁的開國功臣,他的家族是江東大族,擁有江南沃土,而他本人的家庭,卻相當清貧,父親早逝,也正是這樣寒苦卑微的童年少年經歷,使得他對田園自然,分外有一份依戀,也有一份富貴公子不及的心得。
他喜歡田園。
看看秋天的菜園子。那西瓜躺在土地上,水邊長滿的茭白。
那紫色的茄子和著綠葉斑斕在太陽裡,巨大的芋艿宛如樹一樣,綠葉搖曳。
白菜在土地裡一圈圈肥大,韭菜越長越茂密,如同離離芳草。
高大的梨樹上掛著果實,帶著野意的水塘,有著
雁子
飛落棲息,這裡原野的美,不亞於帝王的昆明池。
這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江南,結果我發現,菜園子是那麼的熟悉。
幾乎所有的蔬菜,仍舊是現在中國餐桌的主流。
這裡談到了茄子,且標明紫,和茭白,韭菜,梨子同時成熟,那就是蔬菜的茄子無疑。
也就是說,茄子不管原產自何地,到了南北朝時代,已經是江南常見的田園蔬菜。
且茄子的紫色,華貴而醒目,給秋天的田園,增添了絢爛的色彩。
“香飯舂菰米,珍蔬折五茄。
方期飲甘露,更欲吸流霞。”
唐朝柳宗元
柳宗元和劉禹錫,在盛年的時候,曾經是朝廷高官,但是因為皇宮的宮廷政變,被流放。他們重逢相會是在晚年,兩人相見,不禁感嘆歲月流水。
好在他們心態都比較好,一起在禪院,對著清淡的飯菜,緬懷過往人生。
他們吃著秋天的菰米飯,吃著山中的茄子,用道家的豁達清淡來安慰自己。
餐風飲露,清貧樂觀。
菰米和茄子,是最家常的飯菜,但是被柳宗元寫來,彷彿吃的是仙味一樣。
不過,古代的養生,也注重素淡的飲食。
山中沒有被汙染的蔬菜,寄託著他們自己精神上的高潔。
“紫茄白莧以為珍,守任清真轉更貧。
不飲吳興郡中水,古今能有幾多人。”
晚唐 · 孫元晏梁 蔡撙
這是晚唐一首小詩,是讚美南北朝梁朝的吳興太守蔡撙 的。
蔡撙在任吳興太守的時候,遭遇叛軍攻城。有人勸蔡撙趕緊避難,但是他不為所動,親自守城,斬殺叛軍將領,後來封為將軍。
這首詩是讚美蔡撙的清廉,和功成身退。
說他以紫茄子白莧菜,清廉度日,為官清正,卻更加貧寒。
有多少人主政一方,卻毫不為金錢富貴所動?我看到歷史上最值得稱讚的吳興太守,只有蔡撙 。
當然孫元晏關於蔡撙的資料是從哪裡而來,我現在沒有看到。
但是在唐朝,紫茄子,實在是家常不過,不能列為山珍海味。
“藜藿盤中生精神,珍蔬長蒂色勝銀。
朝來鹽醯飽滋味,已覺瓜瓠漫輪囷。”
北宋 · 黃庭堅《 謝楊履道送銀茄四首 其一 》
宋朝是個農業長足進步的時代。發現,選育,嫁接,形成果蔬果木的優良品種,標誌著時代的繁榮和農業科學的進步。
那麼這時出現了白色的茄子。
這白色的茄子,是茄子的變種,可能有天然的,也可能是茄子種植過程中發生的變異。
但是這種白茄子,口感更加細膩,樣子更加美觀,當時被列為珍品。
黃庭堅收到友人送來的白茄子,感覺驚訝驚豔。
的確是少見啊,長長的白茄子,銀白色的,看起來光潔可愛。
早上起來,就弄盤白茄子吃,那滋味,感覺白瓜什麼的,都是白長了那麼好看,沒有白茄子味道美。
這種白茄子,想必市場價值不菲。
“藏鞭雛筍纖玉露,映葉乳茄濃黛抹。
已殘枸杞只留櫱,晚種萵苣初生甲。”
秋蔬 北宋 · 張耒節錄
不過常見的還是紫茄子。
張耒的田園詩裡,寫了秋天菜園子的可愛。
有秋天的筍,露出小小的一角,
有長
出的茄子躲在葉子底下,一抹深紫如同眉黛。那也是黑美人吧。枸杞只留下樹枝,但是秋天的萵苣剛剛長出了嫩葉。
白居易說,二月二日江上行,草芽菜甲一時生。
實際秋天的菜園,類似春天,那些草本在清涼類似春天的風露裡勃然生長。
尤其茄子的色彩之美,味道之鮮,讓秋日家園,別有秋的清新和濃郁。
“歇處何防更歇些,宿頭未到日頭斜。
風煙綠水青山國,籬落紫茄黃豆家。”
南宋 · 楊萬里 山村二首 其二
喜歡楊萬里的詩,一個明麗的人,他的詩也給人明麗的歡喜。
在秋天的山中旅遊,何妨慢點。
住處山村,何妨
停留再
停留。
看看大的遠處,夕陽西下,綠水青山,風煙是秋的遼闊,秋的深邃。
看看小的近處,色彩紛呈的秋美,那籬笆院落,紫色的茄子,色彩鮮明,籬落上的豆莢成熟,綻開了黃色的豆子。
好個藏在綠水青山裡的斑斕豐美。
沒有茄子紫的秋天,一定會覺得少了色彩的濃郁,少了秋味。
“青紫面板類宰官,光圓頭腦作僧看。
如何緇俗偏同嗜,入口元來總一般。”
南宋 · 鄭清之《茄子 》
這是一首打趣的茄子詩,可以作為謎面。
青紫色的面板像宰相身上的衣裳,圓圓的腦袋,彷彿和尚。
不管是出家人還是世上人都喜歡吃。
那是什麼原因呢?
因為茄子的廉價甜美,不欺負任何人。可見人的貴賤是形式上的,在吃這個方面,茄子可以證明,人人平等。
紅樓夢裡的茄鯗,看了很多年,沒有看明白,何以有這樣一道菜,裡面加茄子,到底有什麼用?
後來才想清楚,茄子在裡面扮演的角色,就是吃油。
至於有沒有茄子味,倒真的不重要。
也許賈家就是這樣被不相干的茄子一樣的人,吸去了豐厚的油水,最後形成的就是醬缸一樣的存在。
許多人都推崇紅樓夢的茄鯗,但是我覺得劉姥姥一句話管了總,哪裡有茄子味?
真正的茄子,外表華麗,味道素淨甜美,是一種秋的素氣和正氣。
初衣勝雪為你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
古詩五首,談談柿子柿樹,柿園紅葉憶長安
菊花以及陶淵明菊詩兩首:採菊東籬下,緬焉起深情
想了解更多精彩內容,快來關注初衣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