癭木|傳統傢俱界的林妹妹|鑿枘工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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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木材有很多款。有一款木材與一般的不一樣,其外型奇突,加上獨一無二的花紋和形成的過程,可算十分罕有。這種木叫——癭木。癭木(又稱影子木),泛指樹根或樹幹上的結瘤,主要是因外力,害蟲或真菌感染,而導致有一部分的組織發育畸形,形成瘤狀物。結瘤後,樹木的營養都會集中運送到樹瘤之上,整棵樹會因營養流失而長成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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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癭木根雕賞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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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光癸卯(1843)年 癭木根雕杯

「木有癭, 石有暈, 犀有通, 以取妍於人,皆物之病也。」—《答李端叔書》蘇軾。癭木等自然的病態來取悅他人,令人覺得它們美麗,但這一種美的根源不在於物體本身,而是在於人的審美心態。除了形態外, 癭木亦比一般的木材罕見。由於癭木形成過程受到條件限制,錯綜複雜的花紋令木料缺少韌性,再加上體積也相對小,通常它們也是用作鑲嵌在傢俱上的裝飾作點綴,或是單獨製成筆筒丶木雕等小件使用。

另外,每一棵樹也有可能長出癭木,其所呈現的花紋和顏色也有所不同﹑各有特色。例如:楠木癭的木紋呈山火﹑人物﹑花木或鳥獸狀;樺木頭癭花紋呈小而細;柏木癭花紋與樺木相反,呈粗而大;而黃花梨癭則與楠木癭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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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癭木隨形筆筒

在《紅樓夢》中曹雪芹這樣描寫黛玉: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癭木便如同黛玉一般,透著一股病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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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 黃花梨癭木面平頭案

中國古代稱樹因病而生成的樹瘤為癭,北京匠師謂之“癭子”,是一種愈傷組織,是樹木在生長過程中,受到害蟲或真菌的刺激,一部分組織畸形發育而形成的瘤狀物。

一般木材區域性長瘤並不足為奇,但少數名貴木材長出的瘤較大,有的甚至整株樹都長成空芯,全部營養集中到樹瘤上。

把病患源頭層層包被起來,各種紋路的錯綜生長,讓癭木呈現出多紋路,不規則花紋的繁複之美。

這是樹木病態增生的結果,是一種天然的病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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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黃花梨框癭木面百寶格式方角櫃

北宋蘇軾在《答李端叔書》中,這樣描寫說樹木之癭:木有癭,石有暈,犀有通,以取妍於人,皆物之病也。

然而,“物之病”,卻能“取妍於人”,讓欣賞者“以之為美”,這種美的根源不在“物”,而在於“人”,癭木之貴,在於人的審美之情趣。

癭木取自樹體病變形成的大木瘤子,這部分木質密度大,底色鮮豔,其紋理多呈現點狀組合的不規則紋理,由於漫反射可以盡情欣賞的原理很容易給人震懾的感覺。

癭木這種病態美的木質,像極了枯枝梅花和洞庭的奇石,都給人獨特的感覺,這讓多少明清文人墨客心醉而嚮往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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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 黃花梨攢靠背活屜四出頭官帽椅

馬未都在《馬未都說收藏·傢俱篇》中提到,中國的審美按照金字塔狀有四個層次,從下到上分別是:豔俗,簡單明晰,具有最廣大的群眾基礎;含蓄,需要慢慢體會,而無法直接理解;矯情,接受的人少,有時很難看得懂;病態,看似無法接受,但到了一定極致,反而成了最普及的事。

癭木作為樹瘤,是樹的一種病態,但是明代文人卻賦予它新的用途,並讓大眾都接受,這種病態變成了一種很高層次的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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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 黃花梨癭木高靠背大南官帽椅

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卷二:夫失於自然而後神,失於神而後妙,失於妙而後精,精之為病也,而成謹細。自然者為上品之上;神者為上品之中;妙者為上品之下;精者為中品之上;謹而細者為中品之中。餘隻立此五等,以包六法,以貫眾妙。《論畫體工用拓寫》

張氏將繪畫品第分為自然、神、妙、精、謹細五等,而以“自然”列為“上品之上”,推為至高至上的標準,這與老子“道法自然”的自然哲學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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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中期 黃花梨鑲癭木無閂杆圓角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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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世紀 黃花梨鑲癭木平頭案

癭木乃自然界中“造化一尤物”,而其“病”便是“上品之上”的自然美。有人認為,“自然美”這三個字是矛盾的:是“美”就不“自然”,只是“自然”就還沒有成為“美”,如果你認為自然美,自然就已經過藝術化,成為你的作品,不復是生糙的自然了。

這種看法,實際上是否定了自然美的存在。然而,誰如果尊重客觀事實,誰就無法否認大自然奇妙而豐富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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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 癭木面銅內膽雙屜香火盆

但對於癭木這樣一種有乖於常態的形式和表現,在以自然之“美”開始的時候,會選擇以“醜”來終結。

《莊子·山木》篇曰:

既雕既琢,復歸於樸。

醜到極處,便是美到極處。

醜,體現了一種更高的審美境界。

我國清代以鄭板橋為代表的揚州地區的八位畫家,就因為他們的畫在形式上打破了古代傳統繪畫的格局,以醜、怪、奇、樸等手段,營造出了嶄新的意境,被世人稱為“揚州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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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 黃花梨四足束腰癭木面帶託泥長方香幾

癭木由“病”而生“美”,又由“病”而生“醜”,同樣兼具了八怪的“醜、怪、奇、樸”等特點,古代文人雅士之所以選用此種木材絕不是一次偶然。

把自然中最醜的東西轉化為一種藝術美,癭木之於傳統古典傢俱是不可或缺的。因為,如果將醜刪掉,也就是刪掉了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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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黃花梨樹癭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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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中期 黃楊木嵌癭木夾頭榫翹頭案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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