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魚小四
2008年3月2日下午,數萬名香港市民將紅磡體育館圍得水洩不通。
這不是去看一場演唱會,也不是去參加大型晚會。
只見他們每個人神色哀傷,時不時擦拭眼裡溢位的淚水。
這一天,全香港籠罩在一片灰色的天空下,很多市民聚集於此,只為和一位喜愛的明星作最後的告別。
而這位不幸去世的明星就是在熒幕上陪伴香港市民數十年的“開心果”沈殿霞。
只見偌大的體育場館內,臺下坐滿了神情悲痛的沈殿霞親屬、好友、電視臺高層以及政商界名流。
著名經紀人陳淑芬代表沈殿霞本人及其家屬正式向外界宣告“沈殿霞離世”的訊息。
舞臺上擺放著多張沈殿霞標誌性微笑的遺照,無數朵香檳玫瑰簇擁著,喪禮隆重,氣氛肅穆。
霍震霆、胡楓、劉家昌、曾志偉等依次上臺致哀悼詞。
就在全場沉浸在緬懷沈殿霞的悲傷氛圍之時,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快速向舞臺中央走了過去,一段略帶憤怒的質問,打破了會場的寧靜。
“很奇怪,(鄭欣宜)她沒有爸爸嗎?可是為什麼(喪儀後事)責任落到叔叔阿姨身上,為什麼到這個時候,鄭少秋才出現,秋仔,我想你跟大家解釋一下,這些年來,你對阿肥付出些什麼?對你女兒有沒有付出過什麼?”
說完帶著怒氣惡狠狠地指向臺下的鄭少秋。
鄭少秋坐不住了,在女兒鄭欣宜的陪同下走上了舞臺,這時臺下傳來陣陣噓聲。
臺上的鄭少秋面露尷尬的神色,語氣充滿無奈和愧疚地向來賓致歉。
這位男子是誰?他有何資格當著眾人的面讓鄭少秋下不了臺?
他叫鄧光榮,與沈殿霞同為銀色鼠隊成員,兩個人感情很好,後來結拜為兄妹,據傳有黑D背景。
坊間流傳,當年鄭少秋在臺灣被逼拍片,是鄧光榮從中斡旋搞定臺灣黑幫勢力,鄭少秋才得以化險為夷。
那麼,這場緬懷沈殿霞的追悼大會為何最後演變成了對鄭少秋的“批鬥大會”?
從政商名流到百餘名演藝人員,再到數萬名香港民眾,所有人對她是這麼喜愛,沈殿霞究竟有什麼樣的魅力?
而她與鄭少秋又有著怎樣的恩怨糾葛?
上世紀70年代初,在市場的衝擊下,粵語片似乎走到了夕陽西下。
1973年,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本港粵語型別片,導演楚原用了40天就完成了電影《72家房客》。
電影上映後,取得了當年票房冠軍,還創下了多項紀錄。
影片中,第一個出場人物“上海婆”就是由沈殿霞飾演,“上海婆”古靈精怪、憨態可愛的形象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大家不知道的是,操著一口流利粵語的沈殿霞,原來也是一個土生土長的上海人。
1945年,沈殿霞出生在上海一個菸草商人家庭,家境優渥。
在她前面還有5個姐姐,父母之所以給她取名“沈殿霞”,是因為“殿”字寓意著“最後”的意思,充分表達了求子的迫切。
在那個崇尚子嗣和傳宗接代的年代,求子心切的沈家父母,希望沈殿霞這個名字可以為自己家帶來男孩。
沈殿霞出生後,果真迎來了三個帶把兒的弟弟,立下“大功”。
於是沈殿霞被當成了“吉祥物”,從此備受寵溺。
加上她貪吃也不愛運動,10多歲時,體重就達到了70多公斤,從此再也沒有瘦下來。
13歲那年,沈殿霞一家搬到香港定居。
別看沈殿霞胖乎乎的,但她卻熱衷於唱歌、跳舞和表演。
1959年,邵氏電影招收童星,沈殿霞憑著嬌憨可愛的形象便被順利錄取了。
3年之後,17歲的沈殿霞就出現在了《紅樓夢》裡,以“傻丫頭”的形象映入觀眾的眼簾。
《一樹桃花千多紅》又加了一把火,讓她一炮而紅,接著片約像雪花般地應接不暇。
沈殿霞也成了那幾年的票房保證。
1967年,亞視已立臺10年,在利益的驅使下,準備向每一家使用者收取25元港幣的收視費用。
邵逸夫看準時機,決定進軍電視業,並於同年11月9日正式開臺。
沈殿霞被推薦加入TVB,並擔任《歡樂今宵》的主持工作。
也就是在這檔節目中,貓頭鷹髮型,蝴蝶框眼鏡,渾圓的身材,也成了她的標誌性形象。
妙齡時期的沈殿霞,嬌憨可愛,言辭犀利,反應敏捷極富親和力。
獨樹一格的主持,清新自然的風格,樂觀大方性格,加上她那憨態可掬的形象,一上鏡就獲得了無數觀眾的追捧和喜愛。
1971年1月26日,《歡樂今宵》由黑白色變成彩色影象播出,沈殿霞自然也是這一歷史時刻的見證者。
在這之後,無論是重要事件的現場直播,還是重要節日的大型晚會,都會經常看到沈殿霞的身影。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沈殿霞一度被譽為TVB的“人肉臺徽”,她經常在節目中插科打諢,逗樂觀眾,也被觀眾成為“香港開心果”。
不光在主持界混得一些之地,在電影圈同樣混得風生水起。
沈殿霞曾自嘲是“肥胖屆的美女”,玩笑歸玩笑,儘管沒有曼妙的身材,但她卻是獨一無二的存在,無可替代。
豐滿的身材也成了她“驕傲”的標籤,缺點反倒成了優點。
隨著電影《雙肥臨門》《減肥旅行團》《肥姐掛帥》系列影片的熱映,沈殿霞迎來了事業的高峰。
沈殿霞為人仗義,善解人意,人脈極廣。
謝賢、鄧光榮是她乾哥哥,張學友、周華健是她乾兒子,羅文是她的生死之交……
事業風光,如果再有愛情錦上添花的話,那她的人生應該算是完美了。
電影人文雋曾撰文回憶沈殿霞:“按照肥姐一貫塑造的形象,她應該是那種無心無事,笑口常開,子孫滿堂,90歲時仍會上臺高歌一曲的人物。但那是戲,真正的人生不肯給肥姐一個完美的劇本。”
沒錯,沈殿霞心中有永恆完美的愛情,但現實中的感情卻千瘡百孔。
而這個帶給沈殿霞傷痕累累的男人就是鄭少秋。
鄭少秋與沈殿霞年齡相近,1970年加入TVB。
與沈殿霞順風順水的演藝道路不同,鄭少秋在TVB將近7年的時間幾乎是透明的存在。
直到1976年的《書劍恩仇錄》的熱播,才讓他走進大眾視野。1993年,鄭少秋與趙雅芝主演的《戲說乾隆》火爆兩岸三地,獲得“秋官”美稱,更是將鄭少秋的事業推向新的顛峰。
而關於他和沈殿霞的糾葛,還要從1974年開始說起。
那一年,沈殿霞同鄭少秋前往馬來西亞拍攝外景,當時鄭少秋的女友森森拖肥姐捎給鄭一封信。
而當鄭少秋讀完才知道,這竟是一封分手信。
鄭少秋肝腸寸斷,痛哭流涕。
或許是母性使然,沈殿霞十分心疼這位受傷的男人,於是不斷耐心地安慰他。
鄭少秋逐漸走出了失戀的痛苦。
“女追男隔層紗”。
鄭少秋很快便接受了這份極具“分量”的愛。
當兩人戀情曝光後,不光一大批鄭少秋的粉絲痛哭流涕強烈反對,就連沈殿霞身邊的朋友也不看好他倆。
這對戀人在大眾的眼中是那麼的不登對,甚至被媒體嘲諷“女才男貌”。
謝賢曾告誡沈殿霞:“一定要看清楚鄭少秋這個人!”
鄧光榮則言辭犀利:“鄭少秋就是想借你上位!”
或許沈殿霞自己也不清楚,鄭少秋為何會跟她走到一起,。
又或許沈殿霞也清楚鄭少秋不會和自己長久的,但盲目的愛情讓她義無反顧,聽不進周圍人的勸告。
戀愛確立後,沈殿霞對這段感情很投入,也動用自己圈中的關係為鄭少秋鋪路。
1983年,《楚留香》的播出,鄭少秋迎來了演藝事業的第一波高潮,而這段“女才男貌”的愛情也漸漸被世人所接受。
1984年,鄭少秋與TVB合約到期,恰巧臺灣製作方向他發出邀請,為他量身製作《楚留香新傳》。
為了支援和照顧鄭少秋,沈殿霞暫停了在香港的工作,陪同鄭少秋去了臺灣。
可也是這次臺灣之行,粉碎了沈殿霞心中圓滿的愛情。
在《楚留香新傳》劇組裡,鄭少秋邂逅了同劇組演員官晶華。
當時官晶華只有20歲,剛從藝校畢業,風華正茂,她同時也是鄭少秋的狂熱粉絲,很早之前就已經深深地迷戀上了他。
一個是貌美如花的妙齡少女,一個是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
看起來也算是佳偶天成,但問題是鄭少秋已經和沈殿霞在一起了。
女人的直覺總是很準,沈殿霞也感覺到了鄭少秋的異樣,但她卻沒有爆發。
不管怎樣,鄭少秋還是向她求婚了,沈殿霞果斷地答應,並飛往加拿大登記結婚。
不過沈殿霞發現,婚後的鄭少秋還是沒有和官晶華斷了聯絡。她傷心不已。
為了留住鄭少秋,沈殿霞不顧40歲的高齡和身患的心臟病,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了女兒鄭欣宜。
她天真地以為,有了婚姻和孩子,鄭少秋應該會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然而,沈殿霞的隱忍和付出,並沒有挽留住鄭少秋那顆浪蕩的心。
1988年,在女兒鄭欣宜8個月大的時候,無奈和鄭少秋結束了短暫的婚姻。
1989年,鄭少秋也如願以償地和官晶華走進婚姻殿堂。
然而,沈殿霞卻度過了漫長的灰色時光。
在鄭少秋和官晶華這對新婚燕爾郎情妾意,你儂我儂之時,遭逢婚變的沈殿霞患上了抑鬱症、糖尿病,大把大把的頭髮掉落。
看到女兒還年幼,沈殿霞又不得不振作起來。
她把全部希望和愛寄託給了女兒,為了女兒,她拒絕再婚。
儘管當年鄭少秋的離去,給沈殿霞造成了一生的痛苦,但沈殿霞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詆譭過鄭少秋。
某一次,沈殿霞搭檔曾志偉在一臺晚會上合唱《心太軟》時,歌曲間奏,兩人插科打諢,幽默互動。
曾志偉說:“請你講壞人的時候不要指著我,你去指著那個姓鄭的那個……”
曾志偉話還未說完,沈殿霞趕緊拍曾志偉的頭,並告誡他:“不要亂講!”
鄭少秋也會默默地關注著鄭欣宜的成長,也會在女兒人生重要的時刻適時出現,算是盡到了作為父親的責任。
2002年,沈殿霞更是在自己主持的訪談節目中邀請了鄭少秋,二人敞開心扉,暢所欲言,算是冰釋前嫌。
鄭少秋的一句“我曾真的好喜歡你”更是讓沈殿霞放下多年的心結。
沈殿霞還多次向媒體盛讚鄭少秋為女兒的付出和用心。
可是,命運總是愛開玩笑。
2006年9月,沈殿霞在做導管手術時出現併發症,造成心肺衰竭。
隨後被確診肝癌晚期,病情迅速惡化,靠注射止疼藥入睡。
為了給女兒提供一個可靠的物質保障,沈殿霞變賣房產並兌換成現金存入女兒的賬戶。
2007年11月,TVB舉辦第四十週年臺慶晚會。
沈殿霞靠著幾針強心針,由別人用輪椅推著自己來到了TVB。
因為這一天也是女兒以歌手身份亮相舞臺的日子,她要在現場為女兒加油打氣。
沈殿霞也領取了生命中最後一座獎盃—萬千星輝演藝大獎。
據說在頒獎典禮結束後,在嘉賓休息室裡,沈殿霞還拉著女兒鄭欣宜德壽,拜託TVB高層日後多加關照。
在四十餘年的演藝生涯中,沈殿霞用自己的快樂和堅強,感染著每一位電視觀眾,真正成為了大家的開心果。
努力工作,快樂生活,沈殿霞的一生很好地詮釋了香港精神。
2008年2月19日,香港的開心果熟透,墜落……
13年過去了,沈殿霞依然讓我們格外懷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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