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江灘漁者

遠去的江灘漁者

記憶裡的夏日傍晚。小潮過後,赤著上身,打著赤腳的江村男人,手上挽著一張泥色的打網,在潮浪湧動的江岸線上走走停停。一雙眼睛,專注地掃描著身體側前方那片渾黃的水面。潮水剛過,最興奮最活躍的江魚當然是以淺灘塗泥為食的鯔魚,以及雜食性的鯉魚。鯔魚喜歡縱跳,人在落潮時的江灘上走,隔了老遠,就可以聽見它騰跳入水的撲通聲。而鯉魚愛吐水泡,它吐出的每一串水泡,都會洩露即刻的蹤跡。

每當走到有魚出沒的水域,打魚的男人就會躡手躡腳地涉入水中,有時停下來一動不動,就像一根木樁。一經發現魚的蹤跡,那凝立的身體突然扭身一轉,用力將撒開的打網向上拋了出去,只聽撲嚓一聲,就罩住了一方晃漾的水面。接下來,身體前傾的打魚男人用兩隻手交替拉著網繩,小心翼翼的將沉甸甸的打網一寸寸拉回,有時手中的繩子一拉一抖,剛剛露出的、緊繃的三角形網面上就濺起無數的水星。赤著上身的男人牽著網慢慢倒退,等他的赤腳走回江灘,一張沾滿魚腥氣的打網也被拖回到了岸上。提起收攏的打網,男人用力甩一甩水,然後再次將它挽在一條胳膊上。有時貼著赤腳下垂的網裡是空的,有時溼網裡有一條肚皮雪白的肥魚在扭動掙扎。

挽著打網的江村男人沿著江岸線慢慢走遠,在他身後,渾濁的湧浪還沒有止息,逃過了一劫的鯔魚還在某處水面撲通撲通地蹦跳,落日西沉,晚風吹過江塘,從塘下瓦屋煙囪裡升起的炊煙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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