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不過草芥,荒誕不過農村——當遺傳精神病加上近親結合

人命不過草芥,荒誕不過農村——當遺傳精神病加上近親結合

“他家的祖宅是不是有問題?”——翻看檔案的JC說道。

連公職人員在看到他家所有男丁都死絕的時候都忍不住嘟囔一句,可見這一家經歷之離譜,大大超出了人們的理解範疇,但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一、兄弟兩個

賴孩本名叫什麼無從說起,我們豫西南這裡,管那種嘴碎或者有某些壞毛病的男娃統稱——賴孩。這並不是村霸的稱呼,能被人稱為賴孩,反倒說明這人本質不壞,就是嘴碎或壞毛病招人煩,甚至因為嘴碎會招致一頓大逼兜也是常有的事,以至於我們村的賴孩最後因為嘴碎丟了性命,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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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孩家祖傳精神分裂症,這個病很奇怪,只傳男不傳女,在男孩中也是隨機遺傳,並不是每一個都會有,這個病間歇性發作沒有規律可言,兄弟倆個當中賴孩不幸中標獲得了祖宗染色體的垂青,弟弟皮墩兒則沒有,但也不用慶幸,這個長相酷似《雍正王朝》裡孫嘉誠的男人,瘦小、乾巴,講話一開口就是“哦。。。哦。。。XXXXXXX。。。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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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相像,沒有惡意

這樣的二個人,按理是結不了婚的,一是政策不允許,二是沒人願意嫁到這樣的家庭。但賴孩的爹傾其所有為賴孩娶到了一個女人——沒出三代的血親,賴孩的表姐……讓本就不正常的家族基因更加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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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孩的老爹,還沒攢出來為老二皮墩兒娶老婆的家底就撒手西去,導致老二皮墩兒就這樣一直打著光棍。但人衰久了總得反彈,皮墩兒在29歲那一年,奇蹟般地討到了老婆!並且是村上數一數二的標誌美女——和《隱如塵煙》相似的橋段,這個美女患有嚴重的羊癲瘋,在爹媽死後第二年,她哥就四處物色下家,最終選了個老實人皮墩兒,啥錢也沒要,當然皮墩兒也沒有,唯一就給了女方她哥一頭牛犢兒,於是這個小媳婦兒在村上有了一個綽號——牛不換。至此,兄弟二人皆成家立業,一切看上去很美好!

二、三個兒子

賴孩年輕時病犯得不多,一年也就一兩次。每當小村裡響起敲搪瓷盤的聲音夾雜著不堪入耳的叫罵聲,人們都會會心一笑——賴孩犯病了。他犯病時千萬不要和他搭腔,甚至不要出現在他面前,否則就會招致一頓沒頭沒臉的怒罵,村裡人也都習慣了,沒被他罵過的本村人都不好意思和別人打招呼。但外村人不管這些,如果他犯病的時候跑出村,罵到外村人,那換來一頓大逼兜也是常有的事。家人怕他犯病亂跑惹麻煩,所以通常他犯病就會被繩子捆在床上,直到他罵到嗓子嘶啞發不出聲音來,慢慢緩過勁了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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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孩結婚第二年,第一個孩子降臨了,是個男娃,取名李卿。這個男娃奇蹟一般四肢健全,且避開了任何不良基因,長成了一個老實憨厚的農民。李卿在村裡人緣很好,按輩分他是要管我叫達(叔)的,但我比他小二十來歲。像這種情況村裡很多,基本沒有人會真的開口叫小娃娃達,李卿是個例外,我十多歲上中學的時候,他見我就笑著喊達,整得我很不好意思——就是這樣一個親切憨厚的中原漢子,最後的慘死令人扼腕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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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也在之後的幾年裡出生了,他應該是基因變異,因為他沒有精神分裂症,看上去很正常的一個人,但他認死理。只要是他認準的道理,不容任何質疑與否定,他說煤是白的,你得趕緊回答,對對對,白的。如果你當著他的面說煤是黑的,他會毫不猶豫給你來個大逼兜,然後再對你說,煤是白的——選擇權交給你,大逼兜和白色煤球二選一。所以沒有人和他一般見識,也不敢,這貨五大三粗,一米八多的個頭,一身蠻力,他可以一次運兩袋水泥,左右腋下各夾一個!也可以一個人背預製板(另一頭拖在地上)走幾十米,堪稱我村戰力巔峰的存在。

從小沒有人敢和他一起玩,他幾乎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等他長成年要去平頂山挖煤賺錢的時候,賴孩千交代萬囑咐——你就當自己是個啞巴,誰的腔也不要搭,只管幹活吃飯都中了。在忐忑中將他送走,兩個月後他被人橫著送回來了——群毆致死,四肢俱斷。不聽老人言,他的那套邏輯在外鄉人那裡顯然行不通,以至於暴力被更大的暴力摧毀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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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皮墩兒結婚那一年,賴孩第三個孩子李德出生了!這個娃悲慘地繼承了精神病與近親結婚導致的另一個問題,他生出來腦袋後面就有銅錢大小的一片白頭髮,這一片白頭髮隨著他的年齡增長而擴大,逐漸爬滿後腦勺,與前面的黑髮涇渭分明。在他八歲那一年第一次犯病,才上了一年學的他再也沒有踏入過學校。他的犯病與賴孩不同,他手舞足蹈,狂笑不止,嘴裡流著長長的口水,自從第一次犯病後,頻率遠超賴孩,且一次比一次嚴重。

河南是種植小麥大省,在當年小麥收完之後,秸稈都會被人收集到一處堆起來,跺得邦邦硬,下雨下雪都不怕淋透。這是以前家家戶戶都會有的操作,這樣的秸稈用來引火做飯、烙烙饃搨菜饃、甚至冬天軋碎喂牲口都是極好的材料。在李德大概15、6歲的時候,燒麥秸垛成了他的樂趣!在農村生活過的人應該知道,麥秸垛一旦著火,完全不給人搶救的機會,那是霎時間沖天大火而起,比較大的麥秸垛甚至能燒幾天幾夜,夜晚能把天空映得通紅,幾里地外都能看到——而李德,就在那沖天的火光裡忘乎所以的舞蹈,大喊大叫,徹夜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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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有人專門收麥秸用來造紙,一個普通規模的麥秸垛也能賣個二百來塊了。被燒了秸稈的人家當然不答應,找到賴孩索要賠償,得到的回答一律是不管,找李德去要——這就是真真兒地耍賴了。直到一個個麥秸垛在李德手上點燃葬送,整個村莊憤怒了,大家聯名報警!當天就破案,因為公家人來的時候,李德恰好就又點了一個——直接一副銬子帶走,被強制送去精神病院了。

三、母女二人

次年,皮墩兒當爹了!牛不換給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在這個女兒剛滿月不久的一個冬季下午,村裡忽然飄起一陣類似燎豬毛的味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在殺年豬。坐在牌場裡的皮墩兒運氣格外好,身前堆著一疊厚厚的毛票。激戰正酣的時候,牌場的門被哐噹一聲推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抓賭的來了哩,鄰居讓皮墩兒趕緊回去,出事了——她媳婦牛不換犯病,直接趴在了農村常見的那種綠皮小煤火上,人就這樣離奇又無厘頭的被活活的烤死了!那燎豬毛一樣的味道,正是牛不換在人間的最後痕跡,卻又被風瞬間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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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嗷嗷待哺,吝嗇鬼皮墩兒(或者說是真的窮)沒有錢買奶粉,乾脆直接把下奶的山羊擠出奶來直接餵給孩子吃,女兒直吃得滿臉通紅,雙眼凸起,幾天拉不出屎,鄰居看不過去,勸他不行就把娃送人吧,他不捨得,在妻子牛不換二七的當天晌午頭兒,這可憐的女娃娃苦捱到了生命最後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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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後遙遠的2015年,皮墩兒在西瓜地的瓜棚裡腦溢血,要不是同村來買西瓜的碰巧兒,他也就懸了。現在,在落寞的小村裡,他時而以偏癱特有的走路姿勢亦步亦趨,時而蹲坐在自家牆角外曬著太陽發著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四、宿命難逃

又是一個冬天,這個冬天很冷。賴孩又犯病了,皮墩兒與賴孩大兒子李卿輕車熟路把他掀翻在床,麻利地捆好,屋門從外面掛上鎖之後,雙雙前往村子牌場去了——冬天的農村,唯一的樂趣就是打牌。賴孩以往犯病的亂罵聲沒多久就停了,等到被發現時,他不知道怎麼掙脫了繩索,把整個屋門拆掉跑了,人不知所蹤,大概跑出村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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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在七八公里以外的一個民風異常彪悍(也是我們那一片最大的村莊)的村口溝渠裡,賴孩像一條被遺棄的死狗一樣一動不動地趴著死去多時。褲襠裡屎尿一灘,腳口還掛著屎尿結成的黃色冰溜子。他的身上遺留著被踹的鞋印,臉上也掛著彩。據說,那一晚有個外鄉人到他們村,人家好言問他家在哪裡,想要給他送回家去,但這個外鄉人是見人就罵,這下惹毛了村裡的熱血青年們,幾十號人上陣一頓大逼兜伺候,直到外鄉人只會趴在地上哼哼,就被人抬出村扔溝裡去了。但賴孩家人沒有上報,潦草地下葬了事,這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人命不過草芥,荒誕不過農村——當遺傳精神病加上近親結合

大家還記得被送進精神病院的李德嗎?他被放回來了,他的病經過多年醫治,醫院判定他符合出院條件,所以只需要家屬簽字接收他就可以回來了。但他的大哥李卿在賴孩死後就出去打工了,醫院一直沒有聯絡上,他的大嫂也不簽字,不願意接收這樣一個小叔子。至於他的老孃,一切看兒媳婦的臉色。就這樣又拖了幾年後,最終還是不清不楚地回到了村裡。

他看上去正常多了——多年的科技發展,秸稈都被機器當場紮帶打捆拉上車送進飼料廠,地頭上再也沒有麥秸垛檢驗他是否完全康復,但我想他肯定是不會再點火了。他逢人就憨笑著打招呼,看到誰在幹農活,只要他沒事,就馬上上前幫忙,或者你招呼他一聲讓他做一點力氣活,他也不求回報,並且不吝嗇一身的力氣,他與常人無異……

人命不過草芥,荒誕不過農村——當遺傳精神病加上近親結合

時間來到2022年8月底,是的,就是今年。沒有任何徵兆,李德突然犯病,抄起菜刀把大哥腦袋砍得稀爛,屋子裡到處濺射的都是血,砍了親哥之後,又揮刀砍向年邁的老母親,這個苦了一輩子的女人幸運了一回(這可能也是更大的苦難)背上捱了幾刀都不是致命傷,倒是驚嚇過度昏死過去,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而李德的大哥李卿,還躺在冰冷的殯儀館,截止發稿,還沒有火化(因為2000塊解剖費用糾紛)。

李德又一次被拉走了,這一次,應該不會被放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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