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陝西農婦被誤判死刑,出獄後法官親自鞠躬道歉,獲賠13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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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來人啊!出人命了,郝延林死了!”

2002年6月,陝西柞水縣健壯的中年男子郝延林被村民發現死在離家不遠的地方。他衣服穿戴整齊,雙手舉向天,腳上沒有穿鞋子,一隻黑色鞋擺在小腿旁。

法醫給的鑑定結果是郝延林被毒死的,當地公安局對他的死展開調查。這一起案子,警方沒有第一時間找到犯罪嫌疑人。

八個月後,警方突然鎖定了“兇手”——與郝延林同村的農婦柯長桂,並將她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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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長桂

柯長桂否認自己殺害了郝延林,堅稱是冤枉的,但她還是被判了死刑。

她和家人多次上訴,得到的判決始終是“犯有故意殺人罪”。最終,她被判處15年有期徒刑。

出獄後,柯長桂再次申訴。這一次,她被判無罪,當年給她做出判決的商洛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法官公開向她道歉。

柯長桂為什麼會被“誤判”?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山村命案

柞水縣下轄有一個叫田豐村的小山村,位於秦嶺深處一條狹長的小山溝裡。村子不大,只有二三十戶人家,周圍都是高山。

村裡的人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簡單、平靜生活,鄰里之間關係不錯。誰也沒想到,祥和的村子會發生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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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6月3日清晨,天剛亮,霧還沒有散去,整個村子很安靜。村民開啟門時發現路邊躺著一個人,喊了好幾聲,那人都沒有迴應。

他走進一看,倒在地上的人是鄰居郝延林,而且郝延林倒地的姿勢很奇怪。他以為郝延林是喝多了才會睡在路邊,又喊了幾聲,郝延林還是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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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伸手探了探郝延林的鼻息。郝延林沒有了呼吸,他已經死了。

這個認知令村民當場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平靜。緩過神來後,他立馬大喊。他的喊聲驚醒了周邊還在睡熟的村民,大家紛紛聞聲趕來。

“郝延林昨晚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死了?”

“他怎麼死的?兇手是誰?”

得知郝延林死亡的訊息,村民們非常震驚,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同時,他們議論紛紛,七嘴八舌地猜測他死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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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延林一直生活在村子裡,妻子多年前去世了,一個人拉扯一雙兒女長大,過得很不容易。

如今兒女大了,在外打工,他獨自生活,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沒有自殺的動機。

而且他是村裡公認的“熱心腸”,為人樂觀開朗。平日裡,誰家需要幫忙,他總是第一個去幫忙,沒什麼仇人。

因此,村民們對郝延林的死感到很惋惜。為了弄清郝延林的死亡真相,村民報了警。畢竟村子裡出了人命,是一件大事兒。

如果是他殺,得儘快揪出幕後兇手,否則大家都有生命危險,說不定自己就會成為下一個被害的物件。想到這裡,大家有些恐慌。

柞水縣公安局接到報案後,立馬趕往田豐村。他們仔細勘察了現場以及郝延林的屍體,沒有找到傷口和傷痕,需要做屍體解剖才能知道他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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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法醫鑑定,郝延林的胃裡存在一種叫“毒鼠強”的毒藥成分。也就是說,他死於毒藥。只要找到下毒者,就能真相大白了。

警方四處摸排走訪,調查郝延林的人際關係,以及死亡前做了什麼。他們遲遲沒有找到嫌疑人,直到八個月後,

用測謊儀確定了兇手。

成為兇手

柯長桂,1960年出生,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村子裡。因為家裡窮,初中沒念完,她便輟學了,回家幫父母幹農活,做家務,十分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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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她和同村一個叫蔡定衛的青年結為夫妻。婚後,倆人孕育了3個孩子,靠種莊稼養活一家人,生活比較艱難。

但夫妻倆很勤勞,把兒女養大後,於2002年拿出積蓄修房子。同年三四月份房子修好了,柯長桂和丈夫稍微鬆了一口氣。

房子是依山而建,一旦發生山體滑坡,輕則受損,重則被毀。對於他們來說,房子是辛辛苦苦建的,要是被毀了,他們沒有地方住不說,花的錢也會打水漂,什麼都沒了。

於是,柯長桂和丈夫商量像其他村民一樣,在後院修建一堵石牆。二人說幹就幹,找人來砌石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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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6月2日晚上,柯長桂家裡很熱鬧。為了感謝七八個村民幫自己家砌牆,其中包括郝延林,她做了不少好菜感謝他們。有好菜當然少不了喝酒,郝延林和幾個村民小酌了幾杯。

到了晚上九點多鐘,柯長桂家才慢慢安靜,郝延林等人回了家。柯長桂和蔡定衛收拾完殘局,再加上忙了一天,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還在睡夢中,就聽到柯享義在門外大喊:

“母舅,母舅,你快起來!出事兒了!”

柯長桂被吵醒,從柯享義口中知道了郝延林死亡的訊息。她十分意外和震驚,心想:

“郝延林昨晚還在我家喝酒,怎麼今天就死了呢?”

後來聽說郝延林是被人毒死的,她曾祈禱警方早日抓到兇手,讓郝延林得以安息,郝家人能得到一絲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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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長桂

2003年2月22日,柯長桂家裡突然來了一群警察,將她和蔡定衛帶回到柞水縣公安局審訊,罪名是她殺害了郝延林。

她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成了殺人兇手。兩家人10多年來除了有一件事有點不愉快之外,其他時候關係一直很好,她沒有作案動機。

在審訊室裡,柯長桂直呼冤枉,自己沒有給郝延林下毒,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但柞水縣警方給出了定她罪的理由,第一她和蔡定衛在接受測謊儀的測試時,表現不正常,被專家認定“撒了謊”。

柯長桂有作案的動機。12年前的一天晚上,蔡定衛沒在家,郝延林透過梯子從她家大門上方的牆洞翻進來,意圖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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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長桂被嚇了一大跳,馬上大叫。郝延林怕被其他村民發現自己是個不正經的人,倉惶逃走。

按照警方的說法,柯長桂對此懷恨在心。沒過多久,柯長桂“承認毒死了郝延林”。

柞水縣公安局有關她的筆錄稱:

“砌牆那晚,酒席散後,我們夫婦很快入睡了。半夜的時候,我聽到‘咚’的一聲,一個人從我家東牆洞內跳了進來,跳在灶背上。我和丈夫都醒了,我把燈拉著,見跳進來的那個人是郝延林,他對我倆說‘有水沒,喝點’。”

半夜翻牆入室,令柯長桂十分生氣。新仇加舊恨,她決定給郝延林一點教訓,便拿出“聞到死”老鼠藥放入水中,然後把水遞給郝延林喝。郝延林喝完後說:“走了,回去睡。”

她並沒有睡著,大約過了兩個小時,聽見“哎喲”一聲。丈夫也聽到了,說:“該不是延林吧?”她心想肯定是郝延林,丈夫要出去看,她不允許,第二天一大早郝延林就死在了離他家不到100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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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長桂的筆錄

而蔡定衛的供詞跟柯長桂說的一樣,因此柞水縣公安局認為“證據充足,事實清楚”,斷定柯長桂就是兇手。

值得一提的是,警方當時在郝延林和柯長桂並沒有找到裝毒藥的容器。他們得出“柯長桂是毒死郝延林”這一結論的“證據”,只有柯長桂夫婦的供詞。

令人疑惑的是,倆人之後多次翻供,柯長桂被羈押期間,始終稱自己沒有殺人,但沒什麼用。蔡定衛被關了一個多月後,才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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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定衛

從那以後,田豐村村民對柯長桂一家的看法變了,認為“這柯長桂看著老實巴交,竟然是個狠心的毒婦”,屬實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應該嚴懲。

被判死緩,多次申訴

2003年12月19日,商洛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認定柯長桂犯了故意殺人罪,依法判處她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法庭上,柯長桂仍然表示沒有毒害郝延林。在判決書上的手印處,她將手指頭咬爛了,用血蓋章,以此來表明自己無罪。

在監獄中服刑時,她做夢都在喊“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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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長桂的兒子蔡乾鵬讀過幾年書,先前在西安打工,有些見識。他與父親咬牙花了5000塊請律師為母親做無罪辯護,遺憾的是沒有成功。

他知道父母的遭遇,也明白母親沒有犯罪,決定上訴,為了母親的清白四處奔走。他只能找上夜班的工作,因為白天要忙著和律師找證據,早日讓母親不再遭受折磨。

雖然輾轉多地,晝夜顛倒,錢也花光了,日子過得很拮据,但蔡乾鵬覺得為了母親,這一切他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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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陝西省高階人民法院受理此案。同年7月,陝西省高院認為

“商洛市中級法院對柯長桂殺人一案的判決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發回重新審理。

省高院的判決,讓蔡定衛和蔡乾鵬看到了希望,然而很快被一盆冷水澆滅。2004年11月,商洛市中級人民法院將案件降級,交給柞水縣人民法院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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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國在案件審級制度方面實行“兩審終審”制,簡單來說,如果柯長桂的家人對柞水縣人民法院的判決不服,再次上訴的話,案子還是會交給商洛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不會到省高院。

該院對柯長桂的判決,基本不會有太大變動。果不其然,柯長桂還是被柞水縣人民法院認為犯有故意殺人罪,判處她15年有期徒刑。

2005年2月,蔡乾鵬上訴,被商洛市中級人民法院駁回。他沒有放棄,在2006年4月又申訴,依然被該法院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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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該案件存在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比如法醫的鑑定結果與公安局柯長桂的口供不一樣,前者表示郝延林是被毒鼠強毒死的,後者卻說柯長桂下的是聞到死。

郝延林死時,柯長桂家根本沒有所謂的牆洞,洞早就被一扇窗戶代替。即便有洞,它只有三四十公分,身材有些健壯的郝延林根本沒有辦法鑽進去,會被卡住,他如何藉助此洞翻進柯長桂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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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最關鍵的證據——裝有毒藥的容器沒有被找到,諸如此類的漏洞還有不少,但柯長桂的刑期和罪名沒有被改變。

被判無罪,獲得道歉和賠償

在身心遭受了巨大傷害,失去了10年9個月零4天的自由後,2013年11月26日,柯長桂因服刑期間表現良好,得以提前出獄。

回到家中,她整天悶悶不樂,沒有太多的開心。她覺得自己被判有罪,還坐了10年多牢,無法面對鄉里鄉親,更無法接受他們帶有嘲諷、鄙棄的眼神和討論。

不管她再怎麼和村民們解釋,他們都不相信自己是冤枉的。她從小被父母教導要做一個好人,如今祖輩的顏面被自己丟光了,她揹負的心理壓力很大。

休養了一年多後,2015年初,柯長桂在家人的鼓勵和陪同下,再次申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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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8日,陝西省高院指定商洛市中級人民法院再審。

柯長桂和家人為了證明清白,付出了多少努力,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2016年5月7日,商洛市中級人民法院在調查後,

認定她無罪,各法官於10月18日公開向她鞠躬道歉。另外,該法院將賠償柯長桂130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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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長桂一家等了10多年,終於等到了洗刷冤屈的一天,難免喜極而泣。關於這筆國家賠償金如何處理,她把錢交給了蔡乾鵬代管。

蔡乾鵬認為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帶父母去檢查身體,柯長桂的一雙腿因為戴了一年多的腳鐐,雖說平時走路沒有問題,但只要吹風,她的骨頭生涼生涼地疼。這些年的牢獄之災,給她留下了很多慢性疾病。

“見人跟人家說這個事情我是冤枉的,現在做夢還是在說冤枉,還在申訴。”

柯長桂如此說道,對她影響最大的還是心理,時至今日還無法釋懷。

蔡家為了申訴花了不少錢,都是找親朋好友借的,欠下了不少債務,一部分國家賠償金將被他們拿去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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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母親用自由換來的錢,一分一毫都不能亂花!”

蔡乾鵬表示希望這筆錢能讓父母安享晚年。

這邊柯長桂一家因為無罪而歡呼雀躍時,那邊郝延林的兒女無法接受現實。

柯長桂無罪意味著兇手仍逍遙法外,郝延林死得不明不白,當年到底是誰殺害了他,其家人向柞水縣公安局提出再查此案申請。

希望警方能早日查明郝延林的死因,找到真正的兇手,以慰郝延林的在天之靈和郝家人的心。

雖然柯長桂獲得了100多萬的國家賠償,但換不回她失去的自由和健康身體,希望她和家人能早日走出陰霾,恢復正常生活。

不過,她被改判無罪,證明我國司法制度在不斷完善。相信未來類似的案件只會越來越少,甚至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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