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的 白馬之戀 :馮小寶為何敢與女皇武則天偷情

臨朝稱制後,作為太后的武則天已經擁有大唐世界的最高統治權力。一個擁有絕對權力,而又慢慢變成“聖母神皇”,甚至即將是半神半人的“皇帝佛”,子女臣民都匍匐在她的腳下,身邊沒有可以訴說私衷的人,感情缺乏依託,是地道的“餘一人”或者“寡人”。在

高處不勝寒”的日子裡,一個陌生男人——馮小寶——闖進了老太后的芳心。

這年老太后六十一歲,已經孀居兩年。

從薛懷義到沈南璆

身材魁偉、孔武有力的馮小寶是京兆鄠縣(今陝西戶縣

人,在洛陽市賣大力丸,得幸於大唐高祖皇帝之女千金長公主的侍兒。

這時太后正對宗室不利,巧媚的公主為了討好太后,乃入宮向老太后推薦說:“小寶有非常材用,可以近侍!”於是蒙太后召見,遂被恩遇。公主也因此類巧媚得全,後來並自請為太后之女,改姓武氏,為太后所愛,更號為延安大長公主。

馮小寶既得幸於太后,為了遮掩形跡,並讓他能出入宮禁,太后乃度他為僧,給他取名為懷義,並命他督修舊白馬寺。太后又因小寶地實寒微,令他與太平公主的駙馬薛紹合族,命薛紹以季父事之,故又改姓為薛氏。

舊白馬寺建於漢朝,位於神都的東郊,是印度形式的寺廟,此時乃將它改建為具有中國風味的建築,仍以薛懷義為寺主,從此以後他就與洛陽大德法明、處一、惠儼、稜行、感德、感知、靜軌、宣政等在皇家內道場唸誦,以“家僧”的身份掩護他與女皇的私關係。

懷義以“有非常材用”為太后所幸,其實最初可能僅是她的性伴侶;不過太后對他“恩遇日深”,於是遂成為她的“私夫”——亦即情夫,而絕不是太后的“嬪妾”。

太后在制度上是沒有嬪妾的,因此才要度他為僧以掩人耳目。不過僧人不能長期在皇家內道場誦經,故太后託言

懷義有巧思,而使他進入禁中營造。

這種事情終究紙包不住火,儘管正被幽禁的太后子孫對她養情夫之事無可奈何,然而仍有別人對此頗有反應。例如諫官王求禮就曾為此上表說:“太宗時有羅黑黑善彈琵琶,太宗閹為給使,使教

人。陛下若以懷義有巧性,欲宮中驅使者,臣請閹之,庶不亂宮闈。”太后寢其表而不予批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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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良嗣

又如宰相蘇良嗣曾遇

懷義於朝堂,

懷義傲不為禮,遂被

良嗣命左右掌其頰數十下。

懷義向太后投訴,太后教他說:“阿師當廣北門出入

南衙是宰相所往來,勿犯也!”然而此僅為朝臣在初期的反應。

由於

懷義有這種私關係,故恃寵作威,每次出入皆乘御馬,左右有十幾個宦者侍從,路上士民皆為之奔避,如有靠近的都被打得頭破血流,然後委之而去,任其生死而不顧。

如果見到道士,也被極意毆打,然後剃其頭髮而去;甚至連弘道觀的名道士三洞法師也不能免於威逼,曾被他逼令為僧數年之久,要等到他被殺後才能恢復為道士。

朝廷貴人知道他與太后的私關係,皆對他匍匐禮謁,雖武承嗣、武三思等人也都執僮僕之禮以事之,為他執轡,呼他為“薛師”,而

懷義

則視之若無人。

他又多聚無賴少年,將他們度為僧,縱橫犯法,人不敢言。右臺御史馮思勖屢以法彈劾之,某次與

懷義

相遇於路,

懷義

竟令從者毆打他幾乎至死。

可見這個出身賣藥的寒素人修養不好,恃寵生驕,甚至恃勢不法,這是他後來被情婦皇帝武氏所厭惡和殺死的原因。

然而,他對太后也有重大貢獻:

在硬體建設方面,他在垂拱年間奉命於建春門內改建敬愛寺為著名的佛授記寺,東來中土的法師,多在此寺從事譯經,太后也常躬臨此寺

施供食饌,令此寺成為當時東都最負盛名的寺宇。佛的預言稱為授記,這是他為太后以彌勒降生為閻浮提主的預言所作的開張準備。垂拱四年(

688年

)又為太后督工建造明堂,並以此功使太后不惜破例拜他為正三品的左威上大將軍,封梁國公。

至此,他不僅只是一個和尚,而且也是朝廷大臣。

至於在軟體建設方面則貢獻更大,他在天授元年(

690年

)與法明等僧共上《大雲經》,為太后革命提供了佛教的意識形態基礎,使她能順利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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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寺

大約在此時前後,

懷義

開始頗厭入官,多居於白馬寺,而他所度為僧的力士且滿千人。天冊萬歲元年

695

正月,侍御史周矩懷疑他們有奸謀,堅請按問其事,女皇說:“卿姑退,朕即令往。

矩至御史臺,

懷義

跟著也來到,居然乘馬就階而下,坦腹於床,周矩更要按問他,

懷義

突然躍馬而去,留下一堂錯愕。周矩具狀上奏。

女皇說:“此道人發瘋,不可苦問,所度僧則任卿處分。

周矩遂將

懷義

所度僧悉流放至遠州,女皇則升遷周矩為天官員外郎。

不過周矩後來竟為

懷義

所構,下獄免官,女皇為何讓周矩這樣做?原因似乎與薛師不常入官,七十一歲的女皇頗已移情別戀,另有新寵——御醫沈南璆——有關。

懷義

起碼認為他的恩遇漸衰與此御醫有關,恨怒之下,乃在證聖元年

695

正月十六日放了一把妒火,將天堂和明堂給燒了,一點都不留面子給剛稱“慈氏越古金輪聖神皇帝

的女皇。這把火使女皇感到慚愧,但仍

忍不發,而

懷義

卻對此毫無體會。

他看女皇沒有怪他,反而下制重建明堂,並又由他主持工程,於是益發驕恣終於引爆了女皇的念怒。

至此,

懷義

終於察覺到了,內心不安,言多不遜,更讓女皇對此魁偉孔武的情夫感到害怕,乃密選百餘個有力的宮人以作防備。兩人的關係終於惡化,而且發展得很快。

二月四日,

懷義

被執於瑤光殿前樹下,女皇使建昌王武攸寧率壯士將他毆殺,送屍回白馬寺火化後造塔,侍從僧徒都被流竄到遠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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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

懷義

當女皇的情夫大約是從垂拱元年

685

至證聖元年

695

,前後凡十一年,時值女皇六十一至七十一歲。

至於御醫沈南璆則此後無下文,或許他因盡心醫護女皇,故女皇也對他很好他的“得幸”未必是指性關係之事;即使有此關係,也應僅是一時的性伴侶而非情夫,只是

懷義

多心善妒,故使自己嫁禍喪生罷了。

懷義

死後兩年,女皇又有張易之、張昌宗兩兄弟。

張氏二兄弟

張氏兄弟系出中山張氏,世居定州義豐縣

今河北安國縣

此係源出漢丞相張倉之後,然而他這一支的先世卻仕宦不顯,至叔祖張行成——就是當年夾輔天皇即位,並因晉州地震而提出預防“女謁用事”警告的人——才遽遷為宰相。

行成的下一代也僅做到中級官而已,就此而言,張氏兄弟的家族頂多只能屬於山東小姓罷了。

萬歲通天二年

即神功元年,697

,正是契丹入侵吃緊之時,貼心的太平公主向七十三歲的母親推薦張昌宗,召他入侍宮中。

既而

昌宗向女皇推薦乃兄張易之,理由竟謂“臣兄易之器用過臣,兼工合煉”云云。張易之這時才二十餘歲,年少美姿容,又善音律,已因門蔭累遷至尚乘奉御。女皇即令召見,甚悅,由是兄弟倆皆入侍禁中,傅粉施朱,衣錦繡服,具承女皇辟陽之寵。

顯然,這兩個年紀小於女皇半個世紀的新歡,也都是因有“器用

或“器用過臣”,而又“粗閒於道術”,故成了她的新情夫。

為此,女皇即日拜昌宗為雲麾將軍,行左千牛中郎將——即貼身侍衛將領,又遽遷

易之為司衛少卿,並賜給他們甲第、帛段、奴婢、駱駝和牛馬;不數日又進拜

昌宗為銀青光祿大夫,配給侍從,同京官一般朔望朝參。

後來又進

昌宗為從三品左散騎常侍,成為清貴的兩省供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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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昌宗、張易之

過了兩年——即聖歷二年

699

正月,女皇特置控鶴監,以時任司衛卿的張易之為控鶴監,銀青光祿大夫張昌宗、左臺中丞吉頊、殿中監田歸道、夏官侍郎李迥秀、鳳閣舍人薛稷、正諫大夫員半千等人皆充控鶴監內供奉。

這個新創機關的名稱頗有道教味,似與嫻於道術的張氏兄弟有關,官員多是嬖寵之人,也頗用才能文學之士摻雜其中,員半千以為古無此官,且所聚多輕薄之士,上疏請罷之,由是忤旨,左降為水部郎中。

不知是否人逢喜事的緣故,同月,七十五歲的女皇生出重眉,成八字形,百官皆為之道賀。

同年六月,女皇將控鶴監改為奉宸府,以張易之為奉宸令,班在御史大夫之下,地位甚高;同時又引著名文人閣朝隱、薛稷、員半千等為奉宸供奉。

“宸

是指皇帝的居處,也泛指皇帝的一般事物:因此顧名思義,“奉宸

就是指侍奉皇帝燕居生活,有眾星環侍宸極之意。

這個機關以侍奉皇帝燕居生活為主,可見一向勤政的女皇,確實已有改變生活之思。史書說武三思以女皇厭居深宮,又想與張氏兄弟等扈從馳騁,乃請創造三陽宮和興泰宮,以供女皇臨幸享樂。可見她的轉變連臣下也已知道,因而殷勤奉承。

二張因為女皇寵幸之故而官爵屢升,當《三教珠英》完成後,

昌宗已加為司僕卿,封鄴國公,

易之則為麟臺監,封恆國公,各賜實封三百戶。既富且貴,兄弟倆仍不知足,竟相貪贓,並以豪侈相勝。

據說張易之初造一大堂,甚為壯麗,紅粉泥壁,文柏帖柱,以琉璃沉香為飾,花費了數百萬之多。連他們的兄弟們如洛陽令張昌儀也甚為貪婪驕橫,諸屬無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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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

不過,女皇畢竟春秋已高,健康大不如前,所以更仰賴張氏兄弟青春氣息的貫注,也需要“兼工合煉”的張易之為她“合煉

女皇對此兄弟倆寵之速、幸之深,應與此有關。這種情況與發展,漸漸給她帶來了危機。

威權嚴厲的女皇確曾為了情夫之故,而“杖殺”了武氏正嫡傳人武延基;也曾使太子感受到“逼令

的壓力,而親“自鞫問處置

了李氏的下一代正嫡傳人。此一家兩系正嫡傳人之死,的確與女皇有關,而起因則與二張兄弟有關。二張兄弟涉及君位繼承和重潤三人之死的問題,這無疑給他們橫死埋下伏筆。

二張兄弟雖然涉及久視二年

即長安元年,701

一家兩系正嫡傳人之死,引起舊唐王室的疑懼;然而此事畢竟是極敏感的政治事件,滿朝文武誰也不敢輕易提起,即使太子二兄妹也僅在一年之後才請母皇封張昌宗為上,以作試探。

二張兄弟從犯法律案到政治案,都為病重的女皇所刻意庇護仍讓張易之以麟臺監、張昌宗以春官

禮部

侍郎居中用事,而此二官依制度是無權參預大政的,然則政事到底由誰來決定?萬一不測會由誰來繼位

時人既然早已有二張“包藏禍心”、“必有交亂之意”的看法,而宰相也曾有“此二小兒終為亂階”的研判,故請太子“惟加防察

以女皇的統治風格,當此之際,這種不明朗的情勢能不令宮臣宰相崔玄暐與潛伏的忠唐分子如宰相張柬之等人,以及女皇的三個子女焦慮和緊張嗎

怪就怪在女皇政治態度不明,對感情與權力始終沒有處理妥善。

因此,女皇越庇護二張,越讓二張居中用事,則越會使子女、朝野疑懼,真是愛之悉足以害之。對日益疑懼的子女和朝臣而言,要除掉有危險性的二張兄弟,顯然只能採用非常的手段,若採用非常的手段,則顯然必須連帶的要對付女皇。所以他們密謀策劃,導火線終究要燃及女皇。這就是神龍政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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