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父親,他用一生把自己折磨成了一個| 《老人,別怕老》

文/魯籲

1

當海辰跟她約定,明天就來她的城市看她的時候,吳莉心中激動萬分。

她覺得她的春天終於要來了。

當晚12點多,3歲多的兒子玩累了,終於肯躺在她身邊沉沉睡去,她卻仍未有絲毫睡意,這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現象,今晚她太興奮了。

她開啟手機,滑進海辰的朋友圈,翻看他的那些文章和照片,她滿眼都是欣賞和崇拜之情。

海辰是個頗有才情的文學青年,海辰其實是他的筆名,他真名叫黎嘉輝。

她喜歡叫他的筆名,她自己也有個筆名,叫清夢無痕,海辰叫她清夢。

海辰在雜誌上發表了不少文章,他好像什麼都能寫,小說、散文、詩歌、歌詞、故事、劇本等等。

吳莉很喜歡讀他的文字,更羨慕他這麼能寫,她自己只能寫一些小散文和詩歌,她發表的也不多,篇幅又短,只能稱為“豆腐塊”。

海辰不單文章寫得好,人也頗有幾分風度翩翩,尤其他的眼神,有種讓人不由得深陷其中的深邃和柔情。

吳莉心想,看照片都會有這種感覺,要是面對面直視他的眼睛,不知又會怎樣的攝人心魄呢?

總之,海辰整個兒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是最貼合吳莉心中的完美伴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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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充滿曖昧的房間,吳莉和海辰擁吻在一起。

她帶著微微的羞怯,但內裡是徹底放飛的。

她感到自己每一節骨縫裡的骨髓,都如岩漿一般滾燙,隨時會噴薄而出將她淹沒。

她緊緊抱住他,恨不得將他揉進自己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和血液裡,然後一同被滾燙的岩漿淹沒。

她眼角流下幸福的淚水,隨後兩人陷進無邊無際的溫柔的黑色漩渦……

6:30分的鬧鐘鈴響,吳莉被驚醒,這才驚覺,自己昨夜竟是做了一場春夢。

但回想起來,夢裡的情景仍歷歷在目,這一場春夢,比起這四年來她和老公陳山做的每一次,都更讓人回味無窮。

但鬧鈴響了,她不得不爬起來收拾自己,然後是做早餐,接著把兒子叫起來,服侍他吃早餐,8:30送他去幼兒園。

海辰在鄰市,要坐3個小時的車,他中午才會到。

送兒子去幼兒園後回到租房,吳莉開始有些緊張。

不是怕被老公知道她要見文友,她老公今年工作有變動,工廠在鄰鎮,他到週六晚上才會回來。

她緊張的是中午要見到海辰,不知道該怎麼收拾打扮自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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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吳莉和海辰認識,是在一個文學微信群裡。

吳莉讀過高中,愛好寫作,但水平有限,所以在群裡她一般都是潛水。

群裡有幾個群友喜歡分享自己的作品,有的是為了炫耀,有的是真心求水平高的人指點。

海辰很少分享自己的作品,但他為人比較熱心,經常給群友的作品作點評和指導,群裡很多人都喜歡他。

於是抱著試試的態度,吳莉加了他,並時常發自己的習作請他指導。

海辰很熱心,也很有耐心,吳莉發給他的習作,他都會認真指點、一一修改和批註。

一來二去,兩人便熟了。

熟了以後,吳莉發現海辰還挺善解人意,她有什麼煩心事向他傾訴,他都會做她忠實的聽眾,並安慰和開導她。

她對他越來越形成依賴,便更想深入瞭解他。

透過聊天,吳莉這才知道,海辰比她大3歲,未婚,談過5任女朋友,但都沒能走到結婚那一步。

他說是因為自己之前沒有經濟基礎,女孩們都不願等他;現在有了經濟基礎,卻沒能遇到合適的人。

吳莉試探著問他,“你心目中的她是什麼樣子的?應該是要才貌俱佳的那種吧?像我這類普通的女人,應該是入不了你的眼啊,要不或許我可以給你介紹介紹。”

海辰說:“其實我要求的並不高,有沒有才華不要緊,我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只要兩人有眼緣,她懂我,支援我,能體諒我就好。”

吳莉說:“問你個問題啊,如果有個女人其他方面都符合你的要求,但是她離過婚,你能接受嗎?”

海辰說:“能啊,離婚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而且離過婚的女人,心智更成熟。”

吳莉便大了膽,說:“你這麼說,我倒真有人介紹給你。”

海辰說:“哦?真假?”

吳莉說:“那還有假,給你介紹我自己啊哈哈哈。”

海辰說:“別鬧,你又沒離婚。”

吳莉笑:“為了你我可以離婚的,我要是真離婚了,你敢不敢收留我嘛?”

海辰也笑:“有一天你若真離婚了,我就敢收留你。”

兩人就這樣打趣,似乎誰也沒把對方的話當真。

只有吳莉自己,心下想著跟陳山離婚卻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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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跟陳山結婚4年來,吳莉不只一次動過離婚的念頭。

也許更應該說,對於這份婚姻,她心裡從來就沒有歡喜過。

她一直覺得,嫁給陳山,自己虧大發了。

吳莉不敢說自己的容貌有多麼閉月羞花,但也自認稱得上膚白貌美、身材傲人,可以說是村花的存在。

而陳山卻是大老粗一個,不單是外表粗獷,心思也很遲鈍。果然是人如其名,吳莉每每在心中腹誹。

每個心懷文學夢想的少男少女,都是比常人心思細膩,聯想豐富,所以對於愛情,自是抱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花前月下,你儂我儂”的幻想,吳莉也不例外。

吳莉曾經告訴自己,這輩子是一定要嫁給愛情的。可偏偏,命運弄人,她沒能嫁給愛情,而是被母親以死相逼嫁給了同村大老粗的陳山。

至於母親為何以死相逼?因為陳山救過吳母的命。

是這樣的,吳莉她們村莊腳下有一條河,吳莉19歲那年夏天,有一天傍晚下大雨,河水暴漲,到對面山上幹活回來的吳母強行過河,結果被河水沖走,幸好遇到陳山在河邊割馬草,冒險救了她一命。

陳山是吳母的救命恩人,當晚吳家除了宰狗請陳家人吃了一頓答謝晏外,還用紅布包了五千塊錢給陳山,以報答其救命之恩。

五千塊在那時候的農村,那也是一家人一年多的收入,足以體現了吳家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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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任憑吳家怎麼塞,陳山硬是沒要錢,雖然陳家在村裡窮是出了名的,但陳山倒是挺有骨氣,他說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給錢就見外了。

這種事吧,以前也有人在洪水裡救過人命,或者是家畜,一般都要收四五千塊錢的,畢竟救者也是冒著生命危險的。

見陳山不收錢,吳父吳母很是過意不去。當晚一起進餐的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這時候叫黃德勝的老人笑說:

“我看啊,小山子和你家吳莉年齡相當,而且也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不如你們兩家做親家吧,我們幾個老傢伙做媒了。小山子心好,也有的是力氣,做了你家女婿你們還可勁著使喚。”

吳母當即笑道:“好啊,大家都是村裡人,早晚兒吃飯喚一聲也能聽到,莉莉嫁過去我和她爸也都放心。”吳母又轉臉對丈夫說:“孩他爸,你說是不是啊?”

吳父便笑著點頭。陳家一家子自然更是歡喜得不得了,陳父當即向吳父吳母要了吳莉的生辰八字,表示回去後拿兩個孩子的生辰八字一合,就擇黃道吉日給兩個孩子把訂婚酒給喝了。

沒人徵求作為當事人的吳莉同不同意,大家就自然而然地把這門親事給定了。

吳莉當時就坐在火塘邊給大家熱菜,她很想說自己不同意這門親事,可是陳山剛救自己的母親,她又不好意思將自己的意見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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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大家散去後,吳莉跟他父母說自己不同意這門親事,但她父母跟她說,若是陳山沒有救她媽的命,他們全看她的意思,畢竟做父母的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過去過苦日子。

可是現在陳山救了她媽的命,而且大家把話都說了,又怎麼能夠反悔,這不是讓村人以後戳他們家的脊樑骨嗎?

父母雖然沒什麼文化,人情世故卻是懂的,他們深諳知恩圖報的道理,也知道做人什麼都可以失,卻不能失信於人。

吳莉不說話了,這事的確有些兒複雜。

假如陳家沒有這意思便罷,偏偏陳家人對此事很是上心。

吳莉甚至都有點懷疑,陳家是不是一開始就商量好了不要酬金,為的是讓她嫁給陳山,而黃德勝老人就是被他們收買了當傳聲筒的。

吳父說:“莉莉啊,陳家是窮了些,不過好在山子也不是那種好逸惡勞的人,等你嫁過去了,你倆好好過日子,應該日子也不至於太難過,大不了到時孃家多幫補幫補你們。”

話是這麼說,道理也是這麼個道理,可吳莉心裡還是很彆扭,她對陳山不感冒,感情是感情,感恩是感恩,怎麼就混為一談了?

她陳山是心好,但那隻能說明他是個好人,可也沒誰規定他是好人,她就得嫁給他呀,對不對?

吳莉終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於是她揹著父母去找陳山,把她的意思給挑明瞭。

她說很感謝陳山救了她母親,可是對於感情她有自己的想法,希望陳山理解。

她表示自己願意給陳山八千塊的酬金,報答他的救母之恩,酬金她會出去打工掙錢後給他。

可是陳山再次拒絕要酬金,並且表示自己從小就喜歡她,即使沒有救過她母親,他有一天也會去她家提親的。

這也就算了,讓吳莉惱火的是,這事還捅到了她父母那裡。

吳母怕吳莉又出什麼么蛾子,就直接以死相逼,說吳莉要是不嫁過去,她也沒臉活了,只能把這條命還給陳山。

吳莉終是逃不過嫁給陳山的命,成了她母親報答恩人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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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嫁給陳山後,吳莉哪哪都看陳山不順眼,尤其是想到他們一家人可能是密謀著不要酬金,就是為了要她嫁給陳山,她就更憋屈,覺得陳家很卑鄙,陳山也完全不是一個助人為樂的人所該有的風度。

還是新媳婦的時候,吳莉把所有的不滿都憋在心裡,何況不管怎麼說,陳山救過她母親的命,她也不好把不滿說出口。

結婚後,為改變家裡現狀,小兩口南下廣東打工。一年後,他們的兒子誕生,取名陳瀟。

生了兒子後,吳莉變成了老媳婦,加上產後後遺症,這心裡頭有了憋屈,慢慢地就表達出來了。

無論陳山做什麼,對與不對,只要是碰上吳莉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對的也變成錯的,所以吵架就成了常事。

不過說吵架也不全對,陳山雖然是大老粗一個,但對吳莉卻是極好,很多時候吳莉說他什麼,他也不接話,只知道憨笑。

搞得吳莉就像出拳打在棉花團上一樣,完全沒有著力點,到最後自己也沒了脾氣,只覺得心累,卻又不知累個什麼。

所以說吵架,其實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而已。

她多想陳山能跟她吵,最好是大吵大鬧,然後大家一拍兩散。

她心想,我嫁給了你,還給你生了兒子,那便算報了恩,離了婚也不虧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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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莉第一次把離婚說出口,是在兒子陳瀟3歲半的時候。

陳山因為自己吃了沒文化的苦,一心想培養兒子成才,所以才會和吳莉把兒子帶在身邊,為的是不讓兒子做留守兒童。

陳山上班,吳莉全職帶小陳瀟,小陳瀟3歲的時候,他們把他送進了小區裡的幼兒園。

小陳瀟長得細皮嫩肉的,遺傳了吳莉優良的基因,可性子卻不知遺傳的誰,調皮搗蛋得不像樣。

才3歲多的小屁孩,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幼兒園裡不知欺負了多少小朋友,幾乎天天被老師和其他家長投訴。

陳山整天上班,晚上八九點鐘後才會著家,兒子是吳莉帶的,所有的投訴,就都是吳莉一個人面對。

碰上脾氣好的家長還好,吳莉誠誠懇懇地替兒子道個歉,一般也就過去了。要是碰到脾氣不好的家長,那可有得糾纏了。

特別是有時候碰到那種夫妻一起接小孩的,女的似乎是仗著有丈夫撐腰,雖然是小孩之間的事,訓起人來卻是句句都是上升到大人,甚至進行人身攻擊、人格侮辱。

吳莉委屈啊!可偏偏自己的孩子屢教不改,搞得她很被動,有脾氣也還得給人家賠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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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她生氣的是,她把情況說給陳山聽,陳山卻沒有多少反應,他總是憨笑,說小孩子嘛,調皮一點是正常的,說明他健康有活力啊。

末了他還來這麼一句,“就是我們自己教不好,才把他送到學校給老師教啊。”

陳山不但不會浪漫,他連安慰人也不會,對於她傾訴的委屈,他也是憨笑以對。

吳莉怪他整天就知道上班,不知道幫她分擔,他就說:

“我就是在現場,也不能跟人家對著罵吧,小孩子之間哪有不吵鬧的,總不能大人也跟著吵鬧。”

吳莉說可是人家罵我,他就說:“咱兒子打了人家小孩嘛,人家心裡有氣總要出出氣,我們做大人的總得替兒子受一受。”

吳莉被他氣得肝疼!

吳莉原本以為有了兒子,自己就不會有那麼多想法了,可是兒子的不乖巧,老公的不體貼,讓她對這份婚姻失望透頂。

吳莉越想越委屈,有天晚上終於對陳山說:“陳山,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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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吳莉提出離婚,陳山愣了一下,問:“好好的,為什麼要離婚啊?”

吳莉說:“你覺得我們這樣,算好嗎?”

陳山隨即又是那一副讓吳莉無比討厭的憨笑表情:“挺好的啊,一家三口,我上班,你帶娃,一個家不就是這樣的嗎?”

吳莉冷笑:“可是我累了,我要的不只這些。”

陳山:“那你還想要什麼?”

吳莉說:“我想要什麼,說了你也不懂。”

她還想要什麼,陳山的確不懂。

且不說陳山在外貌上首先就不符合吳莉的審美,在認知上跟她更是有著極大的差別,她跟陳山沒有任何共同語言。

她曾參加過幾次本市的一些文學活動,很羨慕那些文學伉儷,即使並非每一對都郎才女貌,但至少人家所學相近,心意相通,腹有詩書的氣質,足以把粗礪不平的生活,打磨出一些光澤來。

且人家的小孩都乖乖巧巧的,讓人心生慰藉,即便生活中遭受再多的苦難,有他們,你的心也是充滿希望和柔軟的。

之前吳莉的這些感受還沒那麼強烈,自從認識海辰後,他的才情和他的善解人意,更是讓她從羨慕別人過渡到對自己人生的無限憧憬。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沒有期待就沒有失落,現在跟陳山及小陳瀟的生活,讓吳莉感覺自己像溺水。

如果不掙扎出這個漩渦,她怕自己有一天會窒息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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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解救自己!

吳莉心說,你陳山不願離婚是吧,那我就找個人出軌,我看你離不離?

於是她開始跟海辰開半真半假的玩笑,起初她不抱什麼希望,畢竟在她看來他那麼優秀,但是老天眷顧她,她意識到海辰對她也動了心。

這令她欣喜若狂,她覺得自己的感情終於有了依靠,她開始變得什麼都想跟他分享,今天遇到了什麼開心或是不開心的事,今天做了什麼菜都要跟他說說,或是到戶外隨便走走,也要拍幾張照片發給他看。

而他也從來沒讓她失望,不管她分享的是什麼,他都給予無盡的耐心和柔情,她分享開心的事,他便陪著她一起開心,她分享的是不開心的事,他便極力安慰她。

若是給他發自拍照,那他一定會先誇她漂亮,衣著有品,然後再誇風景。

更重要的是,他夸人很有一套,讚譽之詞美得像詩句流洩,真不愧是頂著才子的名頭。

這樣聊了一個月,話題開始涉及讓人臉紅心跳的內容,他們儼然已認定了彼此,海辰的意思是,只要吳莉離了婚,他便娶她。

到了這一步,吳莉便要海辰來看她。前面說了兩次,但都因海辰工作忙抽不開身而耽擱,這一次海辰終於答應了。

畢竟是初次幽會,為了避免週末吳莉的老公回這邊,再且週末小陳瀟也不去幼兒園,不方便見面,於是他們把時間定在工作日。

這便出現了開頭吳莉看著海辰的文章和照片後,做了一場春夢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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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中午11點多,吳莉到車站接海辰,然後帶他先去吃中午飯。

在飯店裡面對面落座,吳莉突然發覺海辰在盯著她,是眼球快速收縮的那種打量,但他並不是打量她的整個面部,她意識到他打量的是她的右上唇。

她這才想起自己患兔唇,小拇指頭那麼大的一個豁口,盤踞在右上唇那裡,能看到半顆牙齒。

剛才接他的時候,因為車站人多嘈雜,他們匆匆打了個招呼,吳莉便轉身走在前面,過後是海辰一直走在她左邊,許是他未注意到。此時面對面坐下,即便吳莉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了的。

發覺他眼神裡的異樣,吳莉不自然地垂了垂了頭,身體也縮了縮,不過他眼神裡的異樣也僅僅是一閃而逝,之後也沒有提及她這個缺陷。

但是他適才那一閃而逝的異樣,多少還是刺傷了吳莉的心。

吳莉全身上下哪哪都好,兔唇是她唯一的缺陷,她就像那顆本來可以很完美的蘋果,偏偏被上帝在醒目的地方咬了一小口,假如沒有這個缺陷,她可以說是她們村最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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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剛懂得愛美的時候,她就問過父母,為什麼不幫她治,但父母說手術費用要好幾萬,家裡拿不出那麼多錢。

農家子女多,能養活一家子已頗不易,所以只要不波及性命的病患,大人一般也就不怎麼上心,何況村裡也不只她有這個缺陷,大家都見怪不怪。

也正是因為從小大家都對這個缺陷見怪不怪,麻痺了吳莉,就是她老公陳山對她這個缺陷,也彷彿從來就不存在似的毫無介懷。

出來廣東後,社交圈並不大,也沒人拿她這個缺陷說事,至於自拍照,因為開美顏相機磨了皮的,這個缺陷自然就被遮過去了。

她以為他和大家一樣,對她這點缺陷是不介意的。她也不是沒想過治療,只是拿不出錢。

不過後來海辰一直沒有提及,他的話題還是跟平時網聊一樣多,吳莉稍稍放了心,心想適才可能是自己敏感了。

飯後她帶他到麗湖遊玩,麗湖是個山體公園,是這座城市的名景點。

因為今天是工作日,遊客本就不多,而且他們走的都是無人的幽徑,無人打擾的氛圍,真的很適合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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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會,海辰的確是牽了吳莉的手的,且他們坐在小山頭的長椅上小憩的時候,海辰還親吻了一下她的脖頸。

那一刻,她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的氣息,這是她渴望已久的,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血液瞬間差點就沸騰了。

她以為接下來他就會吻上她的唇,但是她想錯了,他的唇在她脖頸上僅僅拱了兩三下就收住了,然後一整天再也沒有什麼曖昧的動作和語言。

原先她還以為他會提出去開房,虧她還跟她暗示過公園外圍就有吃有住的地方。

她是懂了,但是她不死心,還在心裡殘留著最後一絲希望。

直到四點多鐘,他們把麗湖好玩的地方都差不多走遍了,然後他提出回去,他說明天還得上班,只請到了一天假。

至死,她心裡最後的一點光也熄滅了。

如果他真想撲倒她,不說晚上他留下來,也不說去開房,就這四下無人的秘境,也足夠他們顛鸞倒鳳了。

她能感覺得到,今天他所有的表現,都透著疏離感,跟網聊的他判若兩人。

至於他還能牽起她的手和親吻她的脖頸,可能只是為了給此前的關係做出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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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果然海辰回去後,他們再聊天,也不復了往日的激情,他言語之間皆變得禮貌、疏離有分寸。

吳莉失魂落魄了兩天,漸漸接受了他這是嫌棄自己的事實。

週六晚上陳山回來,和吳莉親熱的時候,他跟往常一樣,第一時間尋著她的唇咬下去,陳山雖然是大老粗,但在人類的原始運動方面,無師自通的嫻熟。

吳莉熱烈地迴應他,這是結婚四年來,吳莉第一次真正接納他,吳莉的表現甚至驚到了陳山。

早上醒來,看著躺在身邊的男人,吳莉發覺其實陳山也沒那麼不堪,以前是她的心太大了,看不到他的好。

想想,結婚以來,陳山雖然不浪漫,但是踏實顧家;不管她怎麼對他,他還是一如既往把她當成掌中寶,包容她的缺陷和不足。而她卻只看到他的不足,完全忽略了他的優點。

吳莉還想起一件事,她還沒生下兒子的時候,他們同在一個廠裡上班,陳山那條線上有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喜歡他,女人動不動就對他獻媚。

雖然吳莉對陳山不冷不熱的,但陳山卻對吳莉始終如一,對那女的誘惑視而不見。後來陳山還把那女的罵了一頓,那女的也不知是生氣還是傷心,最後離職走了。

吳莉不再去想海辰,她沒有拉黑他,只是自然而然的淡了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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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把心放在陳山身上,她明白了,只有陳山才會接受得了她的缺陷,實際上她在讀書期間因為這個缺陷,就沒有成功談過戀愛,只是她內心裡不肯承認。

可在陳山的眼睛裡,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看到他有過一絲嫌棄。她心想,其實就這樣也挺好,她嫌棄他不優秀,可她自己又何嘗完美?

後來慢慢的,她發現原來兒子也並沒有調皮搗蛋到不可救藥,之前是由於她沒有耐心,對他的教導方式非吼即打,兒子心裡抗拒,這才放任了他的性子。

某一天,吳莉還驚訝地發現,有時候兒子說的一些話,竟是一首首詩歌的雛形,她將它們記錄下來,稍加潤色,果然真變成了一首首充滿童趣的詩歌,她把它們投給一些詩歌公眾號,竟然發表了。

至此,無論是對海辰那份仍隱隱不甘的感情,還是對別人家的幸福的那份羨慕,吳莉終於通通釋然了。

(鳴謝:圖片來自網路,如侵權請聯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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