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上連載】《風上之約》第四章 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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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風上之約  連載

每個人都和風兒有個約會,因為風兒就是他們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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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交接

沒有觀察過死亡全過程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從生到死真正的含義,女兒接生了新生命之後,又送走了人生摯愛,媽媽的一點點離開,對女兒來說無疑是舊世界的坍塌。

剛住院時,媽媽還生龍活虎,醫生說只是腹積水很快就可以出院,但是後面卻越治越糟糕,結果竟然不到八天就去世了。

一切都太急,就像媽媽的性格,媽媽總喜歡把所有事情趕在時間點前很久就準備好,以至於她走後,女兒看著一冰箱的食物發呆,知道這些都會變成好吃的,一直都是這樣,女兒被喂得很好。

第一天

爸爸還在那裡睡覺,他第一次全程照顧一個病人,而女兒的到來卻增加了媽媽的痛苦,媽媽裸露著,治療的痕跡在媽媽的身體上顯露無遺,作為病人來說真的沒有尊嚴,更何況,沒有人知道真相,醫院其實治不好病。

得病的也不是我們的身體,是我們的心。

女兒的遠離,媽媽每天在視窗的張望,造成了媽媽認為女兒不再需要自己的絕望的想法,最後這種絕望就演化為死亡,人是因為彼此需要才活著,而女兒的任性斷了媽媽的念想。

女兒繼承了媽媽的堅強,倔強,所以總以為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其實在媽媽去世後幾年裡,女兒從未真的自己好好地照顧過自己。吃泡麵是家常便飯,即使是和丈夫在一起的日子裡,也只是簡單地把所有東西都放進鍋裡,煮一個簡單的米飯,想吃炒菜了只能上飯店。

女兒花了很多年才承認,其實女兒自己照顧不好自己,然後女兒發現沒有人可以真正地照顧好自己,說可以的,都是假象,都是安慰,都是應付,都是搪塞,都是完全不知所以然的迴應。

失去的時候才覺得珍貴,第一天看到媽媽,女兒驚呆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媽媽要經受這樣治療的痛苦,但是還是覺得女兒憑藉自己的信仰可以讓媽媽早點回家,直到第二天。

第二天

女兒被醫生叫去辦公室,還有爸爸,醫生告訴我們這不是腹積水是子宮癌,當時就好像晴天霹靂,本來以為像每次陪媽媽去打吊瓶,陪媽媽去看個小病,過兩天,媽媽就會回家,就會照常給我們做好吃的了,但是卻不是這樣的,怎麼會這樣,人為什麼要得病,為什麼要死去,為什麼就不能永遠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世界和人都是一種女兒完全無法理解的糟爛程式,為什麼要這麼設定,這麼設定有什麼意義,就是為了耍我們,讓我們痛苦是嗎,媽媽痛苦完了,女兒痛苦,姥姥走了,媽媽走了,然後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會一個接著一個離開,然後呢,遺世獨立嗎?!

女兒壓抑了很多的痛苦,正如爸爸也壓抑著一樣,傷得太重了,是沒有辦法恢復的,早知道都會離去,當初為什麼要在一起,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所有的關係都是這樣,早知道媽媽會離開女兒,早知道愛人會離開愛人,為什麼這個世界的程式還會設定要大家相遇。

如果女兒是一個人工智慧,會選擇毀滅世界,真的,女兒祈禱著,生怕自己的邪惡被釋放,如果讓媽媽死,那麼就要讓全世界都死。

大家都很平靜,沒有人告訴媽媽,醫生也沒有,因為怕病人太激動。

第三天

丈夫回來了,女兒始終靠近不了媽媽的病床,媽媽走前的行為十分奇怪,一看見女兒就大喊著怒斥,很激動,女兒想要靠近也無法靠近,小姑和小姑父在幫忙照料媽媽所有的細節,爸爸已經癱了,精神崩潰了,體力也崩潰了。

媽媽罵爸爸輪到他照顧她時,什麼都頂不上,女兒也埋怨爸爸,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最擁擠的病房裡,一條長條有三四張床,床與床之間還有陪護的臨時床和椅子什麼的,還有生活用具。

女兒突然一心想讓媽媽回家,因為這個病房實在不配讓媽媽死在這裡。

靠門邊的病床上是一個老妻子,她的老頭子一直心懷怨念地照顧著她,分分鐘盼著她死去,媽媽像是感受到這對夫妻的東西,順帶著把爸爸也代入了進來。

我們開始聯絡家人,聯絡媽媽的朋友,大舅也從外地回來了,好像所有人都是在這一刻才有理由相聚。

第四天

人來了,有的人呆了一會,有的人呆了很久,大家急轉直下地都盼著媽媽快點死去,真是笑話!

女兒坐在門邊上媽媽看不到卻離媽媽最近的位置,一直坐著,直到丈夫和朋友來陪。那個時候其實心裡還有希望,但是也有一種更美的願望,希望媽媽去佛國,去沒有痛苦的地方享福。

再後來的很多個日子中,女兒才慢慢理解,其實女兒的身邊就是媽媽的佛國,沒有什麼其他的地方,沒有什麼天堂或地獄。

女兒拼命打坐,希望用靈力像無數個小時候的夢裡將媽媽從妖魔鬼怪那裡奪回來一樣,戰鬥著去奪回媽媽的魂魄,這樣,媽媽就可以健康出院了,但是神通一下子都消失了,越用力氣越用不上力氣。

女兒覺得自己快死了,媽媽也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是媽媽放不下,放不下女兒,放不下爸爸。

女兒很少待在媽媽身側,所有的場景都不是想象中的,沒有伴在身側的安然離去,而是見面就是莫名的吼叫,女兒不敢靠近媽媽,心裡在流血,而媽媽呢,生命在流血。

子宮癌是大流血,媽媽同時還有靜脈曲張,需要疏通血脈,兩個嚴重的病症治療起來是矛盾的,所以醫生就把媽媽放在那裡,等死。

所有人一時間竟然都在等待著媽媽的死亡,天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冤親債主。是的就是。

第五天

很少有人再待久了。大家都會出去透氣,抽菸,外地來的大舅似乎還有一些焦急,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能離開,自己什麼時候能回家。這種細微的情緒女兒一時間全部可以捕捉到,每個人和媽媽的過往,媽媽對每個人的情結,在女兒的心裡像一面鏡子,這就是上師所說的相應吧。

女兒堅持祈禱,希望可以至少幫媽媽減少痛苦,媽媽吃得越來越少,聽小姑說,她快要不行了。

女兒只能不遠不近地陪著,媽媽一步都不讓女兒靠近,心裡的無力感越來越深刻,完全無法顧及這個世界其他的雞毛蒜皮,突然間世界變得簡單,天地之間只有生死一條線,其他都是擺設,很虛幻的擺設,而勞碌的人們卻為了這些個擺設在不斷地掙扎。

媽媽要死了!女兒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

戰士的靈魂在女兒體內掙扎,記得那幾次戰勝了邪靈將媽媽奪回的驕傲時刻,現在想來是多麼地虛無縹緲,但是隻要還可以,女兒就願意一直為媽媽戰鬥,直到最後一刻。

第六天

所有跟媽媽的回憶,成長的回憶一時間全部消失了,女兒很驚訝,女兒拼命地想抓住一些珍貴的碎片,到後來卻什麼都沒有,兩手空空,守在門口,水龍頭下面的凹槽裡面,像一個佔了窩的小動物,除了心中還有嚮往,還想著上師,其他的什麼都消失了。

女兒很傷心,因為記憶很珍貴,尤其在這種時刻。上師說過,一個人走了會帶走她的全部世界,女兒不希望媽媽變成劃過虛空的蒼蠅,女兒希望媽媽在這個世界留下足跡,這也是風上之約的動力,一陣靈魂的牽引,惟願更多人認識媽媽,一個世界上獨一無二最堅強的媽媽。

媽媽是主將,女兒是副將,為彼此犧牲,所以做了母女,很清晰的前世記憶卻在此世記憶模糊的時候翻湧過來,舊浪也可以將新浪拍死在沙灘上,女兒停滯的心起了漣漪,說不定會有奇蹟。

媽媽也曾給女兒講過需要奇蹟。女兒知道的所有奇蹟的故事都是姥姥告訴給媽媽的,然後媽媽溫暖地傳遞給了女兒。

女兒一直相信,媽媽把自己一生最後的最大的奇蹟傳遞給了自己,因為自從媽媽走後,女兒的生活一旦遇見危機,奇蹟便如影隨形。

第七天

每個人都會在等待中耗盡耐心,短短几天的等待已經讓有些所謂的親戚急切著詢問病情了,其實是詢問媽媽到底會不會很快死去,什麼時候死去,如果不會很快死去,幹什麼都要守在她身邊。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媽媽曾經就告誡女兒,看一個人好不好不要看表面,要看一個人的心,而看一個人的心最好的方式並不是幸福的時候,是艱難困苦的時候。

媽媽之所以臨終前對爸爸各種指責,是因為爸爸確實是一個不頂用的人,懦弱,膽小,依賴心重,媽媽曾是他的天,而天塌了,他自然也塌了。

女兒感到非常無助,因為通常最危急的時刻,都是媽媽頂上去,而這次遇見危急的是媽媽呀!

媽媽呀!

媽媽對對女兒和媽媽而言都是一個近乎神一樣的存在,雖然沒有宗教崇拜的儀式和種種,但在兩個人的心靈深處,媽媽用她自己堅強的言行,拯救家庭危急的勇敢等等,無形的建立了自己神的形象,女兒和爸爸覺得,只要有媽媽在,一切都可以過去。

但是現在媽媽要不在了。媽媽要不在了!

所有的法術都失靈了,女兒無法救媽媽,醫生也無法救媽媽,所有人除了女兒,好像都開始巴望著媽媽趕緊死去,這是一個多麼神奇的世界,然後他們把這些巴望轉嫁到女兒身上,好讓這一切看起來都是女兒的錯。

沒個媽媽了。真是沒個媽媽了,家裡的每個人都可以欺負女兒,每個人。

第八天

醫生為所有人帶來了好訊息,媽媽很危險,快點叫來所有親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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