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于飛 ……

人間還未被真正點燃,飛翔的大鳥

要在荒原上找一棵棲息的棕樹

夏夜,螢火撲面而來

燈籠般照著泉水叮咚

要築巢的鳳凰,取出文字和肉身

黃金的頭冠和排洩物

一齊從天而墜,一隻鳳與一隻凰

嬉戲在蠟像館的虛構的念想裡

被永恆的鋼釺扎疼彼此的渴望

博物館的玻璃展廳閉封著鳳凰現實的模樣

越逼真越虛假。何時能去藍天下

有人靠著冰冷的臺階沉沉睡去

一張破爛草蓆鋪就的真諦

叫囂著,把菸頭掐滅

懶漢偷走博物館門口的春色

在思想的廢墟里,總有人拿著警棍徘徊

咆哮。鳳凰的眼眸裡噙著淚水

在列陣的蠟像中,被太陽的光融化

字典和畫冊裡的影子,總拖著沉重的羽翼

在藝術的高閣栩栩如生。過路的行人

如看星星般讚歎:這鳥生得如此奇異

找一塊高臺安放,鳳凰臺上鳳凰的蹤跡

何時來棲身,唯獨空洞的思念

在琴絃演奏,期冀、欣喜、悵惘

垂淚又嘆息。一根在風中脫落的羽毛

落在疾馳音節的案几上

將翻飛的風華,分留了一半

要燃一把火,才能涅槃,才能重生

在嘈雜的人間,尋找一棵可以棲身的棕樹

卻不期遇到了梧桐。於是

鳳凰的影子被刻在鱗次櫛比的屋簷上

嚴陣以待,擇時而飛

在中華文化的血脈裡,流淌、俯視

直至斑駁了羽翼的顏色,丟失了爪子、頭冠

永生與滅亡,在世代矚目的輝煌中隱退

藏匿在工匠的深林,不再輕易施展它的美

人們計算著工時,計算著代價

不再精雕細琢,只為一隻鳳,一隻凰忠貞的愛情

棕樹的葉片還那麼小,風還那麼微弱

喜歡逆風而行的鳥,戾聲斥責人類的自私、懶惰

鳥類躲在安靜的籠裡,被人玩弄

住進動物園的地下室,被暗無天日的囚禁悔恨

千年前,誰帶頭飛離焚燒的梧桐樹

從撫琴的白帝眼前一閃而過。黑夜與白天

繞成一張巨大的太極圖,把生死、愛戀

融在鳳與凰的對弈、角鬥中。在人間

燒一把足以焚燬所有骯髒的大火

只有鳳凰的身影從火種躍出,飄風自南

遊歌來望。翽羽聚集逆風的愛

化作一隻多嘴的烏鴉,詛咒這個毫無生機的世界

從古城到都市,只需一小時車程

叮噹作響的車轍上,滿是咒語遺留的屎

唯有金光燦爛的羽毛才配修築廟宇

泥土雕塑著人們對美最崇高的敬意

鳳凰將巣築在最高的棕樹頂上

選擇甜美的葉子、乾草鋪就晨光

熱愛的眼睛初探了新巣,彼此輝映的光

火箭般射向張開翅膀、煽動馨香的鳳凰

羽下浮起的青煙已成輕雲,飄過荒原、山脊

直奔陽光而去

鳳凰于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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