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名少女愛上誘姦犯,究竟是誰的錯?

#每週讀懂一本書#曉曉 2020年第29本(7月份第2本)《房思琪的初戀樂園》,閱讀時間2020年7月28-29日。

作者:林奕含,1991年出生於中國臺灣,作家。她出生於醫學世家,從小熱愛文學,有閱讀和寫作的習慣,曾是臺南女子中學唯一一個在升大學測驗中獲得滿分的學生。她少時曾遭性侵而患精神疾病,兩度考上大學但都因健康原因休學,2017年2月,《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出版,2017年4月,自殺身亡。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名少女愛上誘姦犯,究竟是誰的錯?

思琪和怡婷都是住在那個華美公寓裡的孩子,她們開心愉悅的肆虐生長著,她們也會有小女兒般的柔情,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對大人話的不理解。

然而呢,思琪在十三歲停止了生長。從那之後,往後的每一年她的身體都會有少女的變化,而她的心卻早已經死在了十三歲。

真正的思琪早已經死了,她也曾有自己的樂園,但十三歲的時候成了失樂園。

第一次讀時,總被一種壓抑籠罩著,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沒有領略過如此醜陋的人性,所以接受起來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承受力。

第二次再讀,才感受到作者那種透心徹骨的痛,林奕含在接受採訪時曾說道,在寫書過程中,每次都是哭到崩潰,才能寫出東西來,整個書寫的過程其實就一次次撕開傷口,然後血流成河,然後結痂,然後再撕開,再流血,再結痂的過程。

沒有這樣的痛,就無法寫完整本書,然而寫完了整本書,也沒能將她從至暗的深淵救起,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死亡,但願天堂裡沒有強暴。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名少女愛上誘姦犯,究竟是誰的錯?

父母無條件的愛,才是一個孩子對世界說“不”的底氣

我必須寫下來,墨水會稀釋我的感覺,否則我會發瘋的。

我下樓拿作文給李老師改。他掏出來,我被逼到塗在牆上。

老師說了九個字:‘不行的話,嘴巴可以吧。’

我說了五個字:‘不行,我不會。’

他就塞進來。那感覺像溺水。

可以說話之後,我對老師說:‘對不起。’有一種功課做不好的感覺。

雖然也不是我的功課。。

為什麼是我不會?

 為什麼不是我不要?

 為什麼不是你不可以?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這整起事件很可以約化成這樣一幕:他硬插進來,而我為此道歉。)”

這是房思琪日記中最重要的一段描寫,其中藍字部分為十三歲時的房思琪第一次遭到老師李國華性侵之後的記錄,而後面那段紅字部分是房思琪升入高中之後,自我反思時寫下的感受。

如果沒有了解過此書的讀者,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描寫,一定會被震驚到,然而更殘酷的是,這並不是作者虛構的故事,而是一段真實的,發生作者在少年時期的親身經歷。

林奕含十三歲遭遇補習教師陳國星性侵,16歲起就固定到精神科接受診療,曾3度試圖自殺未果,兩度考上大學都因健康原因輟學。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名少女愛上誘姦犯,究竟是誰的錯?

一個13歲小女孩被老師長達5年的性侵,居然無人知曉?

我們除了對施暴者進行譴責並繩之以法外,更應該反思的難道不是家長嗎?

犯罪分子總是無處不在,我們不能保證讓孩子永遠生活中真空裡,但我們能做的是,要適時地對孩子進行必要的性教育:

比如:什麼是隱私部位?

什麼是性器官相關的行為界限?

如何保護自己的私密部位?

受到欺凌後如何自救,並及時和父母溝通,等等。

林奕含出生在醫學世家,爸爸和哥哥都是學醫的,她的家庭教育中的教育知識不應該缺乏才是,然而事實恰恰相反,正是她的家庭對性教育的嚴重缺失才是造成了林奕含悲劇。

書中開篇有這樣一段描寫:

劉怡婷知道當小孩最大的好處,就是沒有人會認真看待她的話。她大可吹牛、食言,甚至說謊。也是大人反射性的自我保護,

因為小孩最初說的往往是雪亮真言,大人只好安慰自己:小孩子懂什麼。挫折之下,小孩從說實話的孩子進化為可以選擇說實話的孩子,

在話語的民主中,小孩才長成大人。

劉亦婷在書中作為房思琪的靈魂雙胞胎,關於她的心理描寫是為了從側面折射出另一個房思琪的內心活動。

“小孩最初說的往往是雪亮真言,大人往往安慰自己:小孩子懂什麼?” 這就是孩子們的遭遇,他們的話從來沒有被重視過,因為實話總是不美麗,所以實話換來的多半是懲罰。

緊接著還有這樣一段描寫:

海參躺在白瓷大盤裡就像一條屎在阿娜擦得發光的馬桶底。劉怡婷在齒間吞吐一下,就吐回盤子。笑得像打嗝停不下來。媽媽問她笑什麼,她說是秘密,媽媽提起音量再問一次,她回答:“這好像口交。”媽媽非常生氣,叫她去罰站。

劉亦婷當時只是怕用“大便”會更糟糕,所以選擇了一個自己還不太明白的詞,之後被媽媽罰站。然而這時的房思琪是瞭解的,房思琪透過這件事很清楚地看到了,孩子的話在大人眼中是多麼沒有存在感。

如果一個細心的媽媽聽到這樣不合時宜的詞彙出現,最應該做的不是讓女兒去罰站,而是私下和孩子好好溝通一下,這樣的詞彙是從何處學到的。

其實房思琪也曾渴望與父母探討有關性知識的話題,結果當然是一如既往地被忽視。

剛剛在飯桌上,思琪用麵包塗奶油的口氣對媽媽說:“我們的家教好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性教育。”

媽媽詫異地看著她,回答:“什麼性教育?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謂教育不就是這樣嗎?”

思琪一時間明白了,在這個故事中父母將永遠缺席,他們曠課了,卻自以為是還沒開學。

世界上殘酷的事情,是孩子明明已經深陷泥潭,她們也用自己的方式向父母發出了求救訊號,而父母卻視而不見,任其一點點跌落深淵。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名少女愛上誘姦犯,究竟是誰的錯?

房思琪表面是一個乖巧、懂事又有家教的小女孩,其實內心則是一個嚴重缺愛的孩子。

書中的房思琪其實就是林奕含本人,林奕含雖然出生在一個完整、富裕的家庭,卻是同一個充斥著冷漠的家庭,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的女孩,第一次高考考取的居然是臺北醫學大學的醫學系,很顯然因為是醫學世家的影響,她遵從了父母的意願考取了醫學院。

一個無視孩子的興趣,強行將家長意志加與孩子頭上的家庭,一定不是一個充滿愛的家庭,這也是房思琪逆來順受性格的成因,也很好的解釋了為什麼面對老師的侵犯,她選擇了沉默和忍受。

這是原生家庭帶灌輸給她的接受事物的方法和態度——對待長輩的指令,只能接受,不得反抗。

另外兩位遭遇性侵的餅乾和郭曉奇,有一個共同的特質,她們都是缺愛的孩子。

她們渴望被愛,害怕讓別人失望,所以寧可自己委屈也要求全。

兒時在父母那裡缺失的愛,終其一生都在努力的找回。

因為缺乏父母的關注,越是匱乏越是渴望,越是渴望才越害怕失去。

“我不配”是缺愛者面對一切美好事物的迴應標配。

正常人在乎的是“別人雖然對我的好,但卻不是我想要的”。

而缺愛者在乎的是“只要有人對我好”。

餅乾之前有男朋友,在遭遇老師性侵時她拼命反抗,被玷汙後,遭到男友拋棄,這時的她卻自願回到李國華身邊。

郭曉奇,一開始鬧著自殺,後來屈服,直到後來心甘情願愛上老師,以至於遭遇老師分手後,曾一度自賤,到處找人開房。

她們從被老師勉強到心甘情願的愛上,都是源於內心安全感的缺失,對他人之愛的極度缺乏,她們對自己的定位是,因被別人需要而存在,而不是因為自我需要而存在。

只有父母在孩子幼年時無條件的愛和接納,這能成為孩子今後對世界說“不”的勇氣,孩子-你值得擁有世界上最溫暖的愛。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名少女愛上誘姦犯,究竟是誰的錯?

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屠殺,是房思琪式的強暴。

一名少女愛上誘姦犯的故事,聽起來多麼匪夷所思,但它卻是房思琪在崩潰邊緣上,退而求其次的一場自我救贖。

房思琪所謂的初戀其實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誘姦,李國華利用自己語文老師的身份在兩個小女孩面前賣弄文學,舌燦蓮花,取得她們的充分信任和崇拜之後,再利用房思琪的乖巧和羞恥心,突破她。

最後以愛為名,扮演一個為愛不顧一切的委屈男子質問思琪:“你能責備我的愛嗎?你能責備自己的美嗎?”

一個根本還不瞭解什麼是愛的小女孩,就這樣被奸詐猥瑣的李國華強行的洗了腦:

這是老師愛你的方式,你懂嗎?你不要生我的氣,你是讀過書的人,應該知道美麗是不屬於它自己的。你那麼美,但總也不可能屬於全部的人,那隻好屬於我了。你知道嗎?你是我的。你喜歡老師,老師喜歡你,我們沒有做不對的事情。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註定的小天使。

你可以責備我走太遠。你可以責備我做太過。

但是你能責備我的愛嗎?你能責備自己的美嗎?

更何況,再過幾天就是教師節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教師節禮物。

如果他面對的是一位成年女性,等待他的一定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所以李國華是高明的,他的狩獵物件是情竇未開的少女,一個根本不瞭解什麼是愛情,甚至連看到喜歡的人就心跳加速都沒體會過的小女孩,就彷彿一張白紙,任他隨意塗抹。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名少女愛上誘姦犯,究竟是誰的錯?

李國華不僅強姦了房思琪的身體,還強姦了她的意志。他這樣告訴房思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愛你,愛是沒有錯的,相愛的人做什麼都是對的。”

這讓人不禁想起了胡蘭成和張愛玲,一個善於用文字表達情感的男人是危險的,越是絢爛的語言背後,隱藏的越是男性的貪婪。

胡蘭成在與張愛玲三年的婚姻期間,就曾先後和護士小周,範秀美同居。他早已習慣了用愛之名來掩飾自己自私、卑劣。

文學之美在於它可以至純至臻地表達情感,讓人們透過文字完成愛的傳遞。

而他們——胡蘭成和李國華,他們歪曲了文字本質,他們用文學來偽裝自己,他們借盛大、燦爛的文學之美行苟且之事,他們堂而皇之的背叛了浩浩湯湯五千年的語境和傳統。

他說:“我跟你在一起,好像喜怒哀樂都沒有名字。”

房思琪快樂地笑了,胡蘭成的句子。

她問他:“胡蘭成和張愛玲。老師還要跟誰比呢?魯迅和許廣平?沈從文和張兆和?阿伯拉和哀綠綺思?海德格和漢娜鄂蘭?”

過了很久,思琪早已坐下地,以為李國華又睡著了。

他才突然說:“我在愛情,是懷才不遇。”

雖然李國華把房思琪的思想粉碎在了他創造的情愛城堡中,讓她迷失在了夢幻的文字迷宮中。

但房思琪並不是普通的無知少女,她愛好文學,也閱讀了大量的文學名著,她雖未真正體驗過愛情,但她見識過世間最偉大的愛情。

所以房思琪是迷茫又混沌的,一面是溫文爾雅、文采卓然的老師,另一面又是赤裸裸的侵犯和佔有;一面是老師對她美若天仙的讚美,另一面又是深深的自我貶低;她一邊在老師的虛妄和謊言中掙扎,一邊又在自我編織的情網中無法自拔。

她變成了一個矛盾的集合體,這種矛盾快要把她逼瘋了,所以她只能愛上老師,愛上誘姦犯。

因為只有愛情才能解釋這一切的不合理,也只有愛情才可以讓她不必揹負這樣的骯髒與不堪,用愛情的合理性來麻痺自己受傷的心靈。

我不能只喜歡老師,我要愛上他。你愛的人要對你做什麼都可以,不是嗎?思想是一種多麼偉大的東西!我是從前的我的贗品。我要愛老師,否則我太痛苦了。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名少女愛上誘姦犯,究竟是誰的錯?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李國華從第一次誘姦餅乾後就發現,這個社會對她太友好了,彷彿這個世界的規則本來如此,你若不用,豈不是暴殄天物嗎?

他發現社會對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強暴一個女生,全世界都覺得是她自己的錯,連她都覺得是自己的錯。罪惡感又會把她趕回他身邊。

餅乾沒有人喜歡了。如果老師願意喜歡餅乾,餅乾就有人喜歡了。老師要餅乾做什麼都可以。餅乾和老師在一起了。

另一個同樣遭遇的郭曉奇,在被老師分手之後,卻開始了瘋狂地作踐自己的行為,頻繁與各種不同的男生開房,因行為不檢被批停學,回到家中,父母對待此事的態度更是令人心寒。

兩秒鐘後,郭爸爸的聲音如土石流,淹埋了整個家:“你以為做這種事你以後還嫁得出去?”

“什麼叫‘這種事’?”

“亂倫!”那兩個字像石頭一樣擊中曉奇的眉心,曉奇倒在長藤椅上,藤椅癢癢地嘎吱響。

媽媽把喉嚨都吼出來:“

你跑去傷害別人的家庭,我們沒有你這種女兒!”

在接下來和李國華夫婦談判的過程中,曉奇的父母不但沒有站在女兒的立場上據理力爭,反而為此向李國華的妻子道歉,多麼滑稽可笑的父母。

李國華用三顆星星的聲音開口了:“我愛曉奇,可是我也愛師母。”

曉奇聽了這句話,欲聾欲啞,毛孔發抖,一根根寒毛都舉起手想要發問:那天那個計程車上的女生是誰?而師母一聽這話就哭了。

郭爸爸郭媽媽不停向師母道歉。

家本該是一個孩子受傷後最溫暖的避風港,而郭曉奇父母不僅無視了女兒的傷痛和無助,還往女兒的傷口上又重重地刺了一刀。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名少女愛上誘姦犯,究竟是誰的錯?

不僅家庭如此,就連郭曉奇揭發老師醜惡嘴臉的網路發文,收到最多的評論居然是譴責和咒罵,難道她高中時期收到老師強姦,是她的錯嗎?

論壇每天有五十萬人上線,很快有了回覆。與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所以你拿了他多少錢?”

“鮑鮑換包包!”

“當補習班老師真爽!”

“第三者去死!”

“可憐的是師母!”

“對手補習班工讀生髮的文吧?!”

“還不是被插得爽歪歪!”

每檢閱一個迴應,曉奇就像被殺了一刀。

長長的留言串像一種千刀刑加在曉奇身上,雖然罪是老師的,而她的身體還留在他那裡。

這樣的歧視和偏見有何止於孩子,書中還有一組成人世界的對照,那就是伊文,伊文是長大後的思琪,思琪是小時候的伊文。

她們有著同樣美麗的外表,驚人的文學天賦。當思琪遭遇“性侵”的時候,伊紋在遭遇家暴,兩個人在車裡互相流淚,一大一小兩個俄羅斯娃娃,對生命的巨大洪水的侵蝕,束手無策。

伊紋愛讀書,思琪也是,於是伊紋的婆婆說,你肚子裡裝這麼多書幹嘛,你那肚子是用來生孩子的。

而在思琪被老師逼瘋後,大人們議論房思琪,他們說,早知道就不該讓這個孩子看多麼稀奇古怪的書。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名少女愛上誘姦犯,究竟是誰的錯?

其實房思琪的失樂園,不單單指的是老師誘姦少女的過程,更是指她從童真、善良的少年,見證了現實的醜陋和貪婪後的失意,還有那些曾經讓她堅信的文學美好變成了摧毀她人生信念的殺戮現場。

房思琪式的強暴,是整個社會的縮影,餓狼披上羊皮搖身變成溫良恭儉讓的教師,而受欺凌者則變成了卑賤和不知廉恥的代言人。

強暴,不僅僅是肉體的入侵,更是對靈魂的殺戮;

強暴,不僅僅是李國華對房思琪的佔用,更是整個社會對女性的歧視和偏見。

“你知道嗎?你的文章裡有一種密碼。只有處在這樣的處境的女孩才能解讀出那密碼。就算只有一個人,千百個人中有一個人看到,她也不再是孤單的了。”

“真的嗎?”

“真的。”

“等待天使的妹妹”,我在世界上最不願傷害的就是你,沒有人比你更值得幸福,我要給你一百個棉花糖的擁抱。

“我怕消費任何一個房思琪。我不願傷害她們。不願獵奇。不願煽情。我每天寫八個小時,寫的過程中痛苦不堪,淚流滿面。

寫完以後再看,最可怕的就是:我所寫的、最可怕的事,竟然是真實發生過的事。而我能做的只有寫。女孩子被傷害了。女孩子在讀者讀到這段對話的當下也正在被傷害。而惡人還高高掛在招牌上。我恨透了自己只會寫字。”

這是林奕含寫後記中的一段話,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完成這本書,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看到,看到曾經有過這種遭遇的女孩,是經歷怎樣地獄般的磨鍊,又是怎樣在苦苦掙扎中求生的。

其實所有讀到這本書的人都是幸運的,因為“他們不必經歷,就可以看到這個世界的反面”。只希望林奕含用生命撰寫血淚史,可以被更多的人看到,能引起整個社會的關注,讓林奕含式的悲劇就此終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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