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讀不完,說不盡—送宮花,逢場作戲

周瑞家的送走了劉姥姥後,自以為辦了一件漂亮的事,決定把這事向沒有出面的王夫人彙報一下,以討主子讚賞。她來到王夫人的上房後,生活中的一件件小事發生了:

五十二,讀不完,說不盡—送宮花,逢場作戲

王夫人往薛姨媽那兒閒話去了,自薛姨媽來賈府後姐妹倆幾乎天天見面,嘮不完的家常,噓不完的寒暖。可見姊妹情深。於是周瑞家的拔腳就往薛姨媽住的梨香院走去,剛到院門口,看見了王夫人的丫鬟金釧兒正和香菱在臺階坡上玩,丫鬟們不敢高聲,生怕打擾主子對話,只向周瑞家努嘴兒,示意王夫人在內。周瑞家的輕輕掀門簾進去,客廳里老姊妹長篇大套說家務人情,感情很投入,沒有注意周瑞家的到來。周瑞家的絲毫不敢驚動她倆,輕輕走進裡屋,見薛寶釵正和丫鬟鶯兒在描花樣子。周瑞家的在和寶釵閒談中意外知道了“冷香丸”的故事,既好奇又讚歎。裡屋談得正濃,被外面的王夫人聽見了,問誰在說話?周瑞家的連忙出來彙報了工作。王夫人其實沒把劉姥姥來的事放在心上,一時無話回答。

五十二,讀不完,說不盡—送宮花,逢場作戲

到這裡,周瑞家的總算把一件事情完成了,正要退出,一件新任務來了,薛姨媽請她把從宮裡帶出的十二枝宮花順路送給小姐妹們。王夫人過意不去,要薛姨媽把花留給寶釵戴,薛姨媽介紹了寶釵平時不喜歡花兒粉兒的這個性格,不喜歡打扮,平時淡妝,又喜歡女紅(“紅”同“工”,做針線),可見寶釵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樣。

周瑞家的拿了宮花走出房門,看到金釧還在那邊曬太陽。周瑞家的問她,剛才來了一個小丫頭叫香菱的,是不是薛家臨上京的時候買的為了她打人命官司的那個小丫頭。正說著,香菱笑嘻嘻地走來了。周瑞家的說她真漂亮,有一點像東府裡蓉大奶奶。得知香菱的可悲的生世,周瑞家的和金釧兒感嘆一番。

周瑞家的順路走到王夫人正房後頭,只見幾個小丫頭子都在抱廈內聽呼喚呢。迎春的丫環司棋與探春的丫環侍書二人正掀簾子出來,手裡都捧著茶盤、茶鍾,周瑞家的便知他姊妹在一處坐著,遂進房內,只見迎春、探春二人正在窗下下圍棋。周瑞家的將花送上,說明緣故。他二人忙住了棋,都欠身道謝,命丫環收了。可以看出兩個小姐及其丫鬟很懂禮貌。有趣的是,惜春此刻正跟水月庵來的小尼姑智慧兒玩,惜春笑著說:“我也要把頭髮剃了做姑子去,你就送了花來。萬一剃了以後還不曉得這個花怎麼戴呢。”

五十二,讀不完,說不盡—送宮花,逢場作戲

周瑞家的至此才送了六枝花,還有六枝。

還有六枝怎麼送?李紈是個年輕寡婦,不能戴花,王熙鳳年輕漂亮,夫妻雙雙,又掌握財政大權,自然要給她送花。路過李紈後窗,見李紈在炕上歪著睡覺,於是到了王熙鳳院中。

《紅樓夢》最精彩之處就是看是沒有大事情發生,可是你一看書,就意會有事情在發生。

年輕的賈璉、王熙鳳小夫妻,午睡時不曉得在幹什麼,小丫頭不方便在房間,就坐在門口,擺手讓周瑞家的不要打擾他們。周瑞家的會意,悄悄走到了東邊屋裡,看到奶媽正拍著大姐睡覺。那邊李紈歪在炕上睡覺,這邊奶媽抱著大姐也在睡覺。午睡時,整個四合院都靜悄悄的。

周瑞家的在等王熙鳳醒來,就豎起耳朵聽,一會兒,有賈璉的聲音了。接著房門響了,平兒拿著大銅盆出來,叫豐兒舀水進去。小兩口在房裡幹什麼,輕描淡寫,完全不著痕跡的敘述,卻展現了作者巨大的筆力。

周瑞家的把四枝花交給平兒拿進去了,平兒一聲感謝,又得到王熙鳳指示,拿兩支花讓彩明送給東院秦可卿。

周瑞家的手中還有兩枝花自然是林黛玉的了。在去林黛玉的路上,遇到自己出嫁的女兒來找她了,什麼事情呢?是女婿出事了,請媽媽來幫忙解救。媽媽一聽,讓女兒回去等,她送完花就和王夫人、王熙鳳說,自認為小事一樁。沒有不解決的。

五十二,讀不完,說不盡—送宮花,逢場作戲

周瑞的女兒嫁的是誰?就是古董商冷子興。古董商對於政治起落非常敏感,他大概在中間也玩很多的生意經,肯定牽涉到某個政治案件當中,被告了。最有趣的是這個周瑞家的聽了女兒後的反應,竟是她罵女兒說,這點事情也值得大驚小怪的。她的話裡透露出主子家的厲害。不只是主人不得了,連小管家都覺得小小的官司不算什麼。

女兒走後,周瑞家的這才往賈母這邊來。過了穿堂,進了屋,見黛玉和寶玉正在解九連環。周瑞家的進來笑著說:“林姑娘!姨太太著我送花來與姑娘戴。”一副殷勤的臉孔。寶玉就說:“什麼花?拿來給我。”伸手開啟盒子,原來是宮制堆紗新巧的假花。不料,黛玉只就寶玉手中冷冷地、遠遠地看一下。問:“還是單送我一個人的,還是別的姑娘們都有?”周瑞家的說:“各位都有了,這兩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周瑞家的聽了,一聲兒不言語。小姐發脾氣了,她不敢講話了。周瑞家的從接待劉姥姥起滿腔熱情,後得到主子的高度信任,為他們服務,一路上又得到小姐、少奶奶的道謝感激,今天真是春風得意,想不到送花到最後卻受到林妹妹的冷言冷語,出了力還不討好。出來時一股熱情一下子冷了下來。一聲兒不言語,站在那裡。好才寶玉出來圓場,周瑞家的才不至於那麼尷尬。這應該是她想不到的一個結局吧!

第七回裡雖沒有什麼大的事情發生,卻寫出了許多小事,透露出好多資訊。把各小姐、少婦的性格、愛好,透過小人物周瑞家一路竄聯寫得那麼自然,那麼娓娓動聽。許多細節又為後文埋下了線索,作者精心安排,全在情理之中,一點沒有意外之筆。讀《紅樓夢》萬萬不可跳過這回,萬萬不可小看這個周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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