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泉寺位於汝州市區東二十五里,紙坊鎮範莊村西,寺以泉名,故稱“龍泉”,金時稱龍泉院,元時稱“大龍泉寶雲禪寺”。其古寺蒼蒼,千載香菸未斷,平地湧泉,四時汨汨不涸,時堪吾汝之勝景也。龍泉寺建於何時,今已無從考據,僅以金大定《敕賜龍泉院碑》、《龍泉院使帖碑》分析,當不晚於斯時。龍泉寺歷金、元、明、清屢有興廢,清末以來,蘭若漸衰,殿堂、塋塔、碑石等多遭譭棄,今雖有重修,然世事更迭,已不復舊時之貌。尤痛惜者,寺左之泉池,自2013年來,因地下水位驟降而枯竭,村人置宅於其上,昔溫渠水利之便,永絕於世。今爰取寺史數條,以述古蹟,供好古者憑弔,兼之就孟郊留詩說進行淺析,以供諸方家研討之需。
大龍泉寶雲寺,在安樂裡留王店。舊志載唐大定癸卯建,今考大定三年《敕賜龍泉院碑》,未詳建立,且載此寺為寶豐香山寺下院,十方僧眾往來甚多,是大定時已有此寺。又元泰定二年趙孟頫重修碑記,亦云經始莫詳何代,是元時已無可考,舊志所載年代乃當時採訪者之誤也。唐孟郊《過龍泉寺》詩:亭午聞山鍾,起行散愁疾。尋林採芝去,谷轉松翠密。旁見精舍開,長廊飯僧畢。石渠流雪水,金子耀霜桔。竹房思舊遊,過憩終永日。入洞窺石髓,傍崖採蜂蜜。日暮辭遠公,虎溪相送出。
——《直隸汝州全志》卷九 古蹟 大龍泉寶雲禪寺條
《直隸汝州全志》稱孟郊曾作《過龍泉寺》詩,然而閱讀全詩,此記載顯然是校刊不嚴而導致的訛漏,《過龍泉寺》一詩,全稱做《疾愈過龍泉寺精舍呈易業二公》,為唐代著名的山水田園派詩人孟浩然所作,而非孟郊所作。孟浩然(689~740),本名不詳(一說名浩),字浩然,襄州襄陽(今湖北襄樊)人,世稱“孟襄陽”,因其終生未曾入仕,又被稱之為“孟山人”,《新唐書 孟浩然傳》記載其“少好節義,喜振人患難,隱鹿門山。年四十,乃遊京師。嘗於太學賦詩,一座嗟伏,無敢抗,張九齡、王維雅稱道之。…………採訪使韓朝宗約浩然偕至京師,欲薦諸朝。會故人至,劇飲歡甚。或曰:“君與韓公有期。”浩然叱曰:“業已飲,遑恤他!”卒不赴。朝宗怒,辭行,浩然不悔也。張九齡為荊州,闢置於府,府罷。開元末,病疽背卒。”
孟浩然的山水田園詩,大多運用五言格律的形式寫作,在當時已極富盛名,在他的詩中有壯闊山川景色的描繪,有山林隱逸者幽居情景的描寫,有旅途情景的敘述,也有田園農家的生活的反映。王維和孟浩然是盛唐山水田園詩派的領袖人物,他們以傑出的創作成就並稱於世,就詩風而言,孟詩雖遠不如王詩境界廣闊,但在藝術上也有獨特的造詣,後人將其與王維並稱為“王孟”,有《孟浩然集》三卷傳世。
《疾愈過龍泉精舍呈易業二公》一詩為孟浩然的代表作之一,全詩首先描述其病癒後聞山寺午鍾而外出閒遊,沿途優美的景緻,龍泉精舍的清幽,及對山寺生活的嚮往,後用東晉慧遠大師虎溪典故,將日暮辭歸的情事敘述得十分精妙。宋人劉須溪評價說:“此豈待賦,賦之乃佳。”
關於詩中所描述的為何地之龍泉寺,各地記載及說法不一,現有“廬山說”、“襄陽說”、“汝州說”、“汝州東龍泉寺說”等等不一而足,究其原因,主要是以“龍泉”而命名的寺廟全國何止百座,而孟浩然的生平資料又僅記其大略,因此為後人留下無盡謎團。“汝州說”,清順治《河南通志》、清康熙《河南通志》均未有提及,見於清雍正《河南通志》卷五十寺觀汝州部分,“龍泉寺,有四,一在州城東北二十五里,唐太定癸卯年建立。一在魯山縣東南六十里,元至正乙卯年建立。一在郟縣城南二十里,一在寶豐縣城西一十三里。唐孟浩然詩:“亭午聞山鍾,起行散愁疾。尋林採芝去,谷轉松翠密。旁見精舍開,長廊飯僧畢。石渠流雪水, 金子耀霜橘。竹房思舊遊,過憩終永日。入洞窺石髓,傍崖採蜂蜜。日暮辭遠公,虎溪相送出。””雍正《河南通志》八十卷本,為雍正八年,田文鏡等修,孫灝等纂,內容比之順治時的五十卷本,有所增加,然而趨向繁瑣蕪雜,此書於雍正八年初刻,到雍正十三年,又加以修訂重刻,遂為定本,後收入 《四庫全書》。
“汝州東龍泉寺說”,明正德《汝州志》、明萬曆《汝州志》均未有收錄,見於清道光廿年《直隸汝州全志》。筆者才疏學淺,閱書最少,竊以為“汝州東龍泉寺說”毫無依據,縱有滄海桑田之說,然而就現今龍泉寺的地理現狀看來,與孟浩然所描述的詩意差之千里,故此說不足為取。另孟浩然詩作雖在其病逝不久,即有王士源收錄整理成集,然唐本早以亡佚,至明代刊行的諸《孟浩然集》,就多存在“互有字異者,有句異者,有前後倒置者,有通篇不同者”等問題,現僅以《疾愈過龍泉寺精舍呈易業二公》為例,摘錄明本三種,供諸方家賞析。
《疾愈過龍泉寺精舍呈易業二上人》
停午聞山鍾, 起行散愁疾。
尋林採芝去, 轉谷松蘿密。
傍見精舍開,長廊飯僧畢。
石渠流雪水, 金子耀霜橘。
竹房思舊遊, 過憩終永日。
入洞窺石髓, 傍崖採蜂蜜。
日暮辭遠公, 虎溪相送出。
摘自明《唐十二家詩集》(四部叢刊本)卷一
《疾愈過龍泉寺精舍呈易業二公》(元刻過龍泉精舍,二公時刻二上人)
亭午聞山鍾,起行散愁疾。(元刻寂)
尋林採芝去,谷轉松蘿(宋刻翠)密。
旁見精舍開,長廊飯僧畢。
石渠流雪水,金子曜霜橘。
竹房(時刻徑)思舊遊,過憩終永日。
入洞窺石髓, 傍崖採蜂蜜。
日暮(元刻暝)辭遠公,虎溪相送出。
摘自毛晉《孟襄陽集》卷一
《疾愈過龍泉精舍呈易業二公》
亭午聞山鍾,起行散愁疾
尋林採芝去,谷轉松蘿密。
旁見精舍開,長廊飯僧畢。
石渠流雪水, 金子曜霜橘。
竹房思舊遊, 過憩終永日。
入洞窺石髓, 傍岸採蜂蜜。
日暮辭遠公, 虎溪相送出。
摘自明李夢陽《孟浩然詩集》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