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的演義小說對後世可謂是影響深遠,甚至是“顛覆歷史”,比如說《三國演義》,《封神演義》這樣精彩,廣為流傳的作品。因為家喻戶曉,所以很多人直接拋開了真實的歷史,把演義故事當作了真,可見這些文學作品的影響之深。
如今我們熟知的很多神話人物以及神魔體系都受《封神演義》和《西遊記》兩部小說的影響,太公姜子牙,哪吒三太子,托塔天王李靖,二郎神楊戩,雷震子,元始天尊,通天教主,趙公明,聞仲,妲己,申公豹等等,很多角色人物為大眾所熟知。然而這樣“流毒至深”的作品,為什麼會進不了四大名著,只能是居於二流小說呢?同是神魔小說,它比《西遊記》又差在哪呢?
《封神演義》開局是紂王進香,題詩褻瀆人類的母親女媧娘娘。
鳳鸞寶帳景非常,盡是泥金巧樣妝。
曲曲遠山飛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帶雨爭嬌豔,芍藥籠煙騁媚妝。
但得妖嬈能舉動,取回長樂侍君王。
然後女神氣憤,就要洩憤。於是派三個妖怪去迷惑紂王,去搗亂,去加重紂王的罪行。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由自可,最毒婦人心。把咱心目中的女神形象,大地之母女媧娘娘給塑造成了心胸狹隘的小女人形象。
大怒罵曰:“殷受無道昏君,不想修身立德以保天下,今反不畏上天,吟詩褻我,甚是可惡!我想成湯伐桀而王天下,享國六百餘年,氣數已盡;若不與他個報應,不見我的靈感。”
一開局就是這種消極的“女媧”思想,著實令人很不爽啊。女媧是怎麼囑託三個妖怪的呢?女媧說:
“
三妖聽吾密旨:成湯望氣黯然,當失天下;鳳鳴岐山,西周已生聖主。天意已定,氣數使然。你三妖可隱其妖形,託身宮院,惑亂君心;俟武王伐紂,以助成功,不可殘害眾生。事成之後,使你等亦成正果。”
“天意已定,氣數已盡”,“天數”,“在劫難逃”,“劫數”,這樣的宿命論在書中隨處可見,也一直受到批評,在文學史上很難獲得較高的評價。比起《西遊記》的包含人性,現實批判,揶揄諷刺,《封神演義》在主旨思想上就已經不在一個層次了。
不過女媧娘娘讓三個妖怪惑亂君心,又不可殘害眾生,這樣自相矛盾的任務,使狐狸精結局註定的天命倒是說的很真實。
基層員工背鍋,大概就是永遠不變的天命。
《封神演義》最大的特點在於超級無敵奇特的想象,這是封神最吸引人的地方。它把神話傳說善於想象誇張的特長髮揮的淋漓盡致,書中人物的形象奇特,比如手掌內生出眼睛,脅下長翅膀;仙法道術也是想象豐富,土行孫的土遁水遁之法(土遁:土流壁之術,水遁:水龍彈術),陸壓的躬身殺人術,千里眼,順風耳,七十二變;尤其是法寶的想象更是使得顯得光怪陸離,幻奇無比。
想象雖然豐富,也不過是開始覺得新鮮,然後就是千篇一律的破陣鬥法,實在是顯得無趣了。標準的模式,固定的順序。商軍先是小勝一波,然後就是大敗;每次破陣都是先有菜的送人頭,然後有無敵狀態的去結束戰鬥。敘事也是標準的先鬥法,鬥不過就求援,然後再鬥法。如此迴圈往復,著實令人感覺千篇一律,越到後面越沒有意思。
《三國演義》的戰爭之所以能夠成為膾炙人口的經典,均是因為羅貫中用各式各樣的情節來發展,每一場戰爭又同中有異,戰爭中又體現人的智慧。而《封神演義》則是法寶決定勝負成敗,天數決定結果,各種各樣奇奇特特的法寶,場面雖然宏偉瑰麗,但是缺少智慧與思想。就像是美國大片特效看的爽,但是沒有什麼深意,沒多少思想價值。
《封神演義》氣勢很大,但是想象力都在法寶和法寶功能上了,同是神魔爭鬥的《西遊記》則是包含人性,情節生動,曲折奇幻。人物個性鮮明,孫悟空,豬八戒,唐僧,沙和尚等形象深入人心。反觀《封神演義》的人物形象,雖然也有像哪吒這樣的經典形象,但是依舊缺少靈魂,只是鬥法的工具,天數的參與者。
對於闡教的很多人物形象都是面目模糊,個性全無。上仙們滿嘴仁義,卻狠毒猥瑣,這樣的正義一方實在難以令人有好印象。或許這是作者故意如此設計的吧。
前面說到《封神演義》有非常奇特的想象,令人感覺新鮮,雖然會審美疲勞,但是這種讀物拿來“
以之消長夏,
杜
睡魔
”還是不錯的。這樣充斥“
怪力亂神
”的“
廁所讀物
”,雖不能登大雅之堂,但是它卻始終是暢銷書,流傳了幾百年。這樣的演義或許就像當下的玄幻修真都市等網路流行小說吧,不能當作經典來研讀,但是當作大眾娛樂消遣打發時間還是很受歡迎的。
總的來說,《封神演義》與《西遊記》等一流作品差在天數“宿命論”,故事雷同,千篇一律,情節發展不嚴謹,人物概念化,場面呆板。想要和西遊水滸鼎足而三,還是相差甚遠啊。
像《封神演義》這樣“
假商周之爭,自寫幻想,較《水滸》固失之架空,方西遊又遜其雄肆
”的“玄幻”小說,“
故迄今未有以鼎足視之者也
”(魯迅說的)。
雖然《封神演義》的文學水平不能和神魔小說的翹楚《西遊記》並雄,過去的讀書人也對它不屑一顧,但是其在民間廣為流傳,影響深遠,一點也不輸《西遊記》,這也算是另一種經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