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論文研究導師和師孃?學術界容不下“星宿派”

學界如江湖,江湖風波惡。

已經身為中國科學院西北生態環境資源研究院博導、凍土學家的徐中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7年前在《冰川凍土》發表的論文竟引發如此高度關注。“導師的崇高感和師孃的優美感”一時間成為刷屏的流行語。

更令徐中民想不到的是,極具“崇高感”的導師程國棟也被牽連進來。

正所謂“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如果不是這一事件,程國棟、徐中民儘管在本專業領域內地位頗高,卻很難被大眾知悉。就如同《天龍八部》中的星宿派如果不是捲入中原武林紛爭,自可在塞外關起門來朝天過,哪有後來橫禍?

凍土學以及《冰川凍土》雜誌對於普通人說都太生澀,不得不透過搜尋補課。搜尋過程中一個印象越來越清晰,程國棟及其門下儼然就是學術江湖中的“星宿派”。

一 、徐氏“拍功”已超星宿派

星宿派在金庸小說眾多江湖門派中堪稱奇葩。

星宿派出於青海,與程國棟、徐中民所在的甘肅相距不遠。

星宿派之奇並不只在化功大法之類的武功,而是星宿派門人都要會說一些阿諛奉承的話來諂媚掌門人丁春秋。如果不具備這項技能,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人頭就和身體分家了。

於是丁春秋和人對陣之時,眾弟子頌聲大起:“師父略施小計,便燒得你們如烤豬一般,還不快快跪下投降!”“師父有通天徹地之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今日教你們中原豬狗們看看我星宿派的手段。”“師父他老人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上下古今的英雄好漢,無不望風披靡!”……

奇葩論文研究導師和師孃?學術界容不下“星宿派”

然而,儘管星宿派弟子勤修拍馬阿諛之術,無奈江湖中人大多沒什麼文化,口中諛辭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毫無新意可言。以至於頗具靈性的阿紫雖然入門較晚,卻因拍馬屁能拍到師父心坎兒上,更得丁春秋歡心。

但是阿紫拍馬只憑靈性,在“高度”上自然不夠,跟博士們更不能同日而語。你看徐中民在國家核心期刊上的論文,可謂高下立判:

人如其名,我的導師程國棟,上海人,胸懷博大,成為中國科學院院士已20年,‘移山造海’的成果豐富,實乃國之棟樑,望之可讓人頓生一種崇高感。

……

導師提倡十年鑄一劍,他的見識像天路一樣高原而深邃,只冷卻路基一招就輕鬆破解了凍土的難題;導師提倡江海納百川,他的胸懷就像大海一樣寬廣而平靜,讓全國研究水土的英豪匯聚到黑河谷底。導師倡行長空揮彩筆,他的精神就像時空一樣玄妙而永恆,將我們帶上了這人生真正的舞臺,望著以大為重要特徵的導師,宛如一座連綿的青山,在我面前巍巍聳立直入雲霄……

奇葩論文研究導師和師孃?學術界容不下“星宿派”

對不起,我實在不忍再引述了。總之,立意、修辭,絕對達到了博士水平,非阿紫之輩所能及也。

徐中民超越星宿派的地方更在於,星宿派弟子只知道拍師父馬屁,對師孃並未涉及(我對丁春秋婚姻狀況素無研究,懇請方家指正),徐先生在在論及“導師的崇高感”之後,又創造性地論述了“師孃的優美感”:

師孃美,其風姿綽約,雅緻宜人,當可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宛如丁香花開隨風飄,優美感四溢,師孃現在儘管年齡已大,但風韻依然高絕,形象更顯雍容華貴……

別急著吐,還有更噁心的我實在不忍引述,其文後還有大段的打油詩,更是令人“拍案叫絕”。

二、同樣是拍,徐氏不如星宿派“坦蕩”

星宿派人人需要勤習馬屁功,這一點他們並不諱言。

姑蘇慕容復的跟班包不同曾譏諷星宿派最厲害的功夫有三項:“第一項是馬屁功。這一項功夫如不練精,只怕在貴門之中,活不上一天半日。第二項是法螺功,若不將貴門的武功德行大加吹噓,不但師父瞧你不起,在同門之間也必大受排擠,沒法立足。這第三項功夫呢,那便是厚顏功了。若不是抹煞良心,厚顏無恥,又如何練得成馬屁與法螺這兩大奇功。”

他本以為星宿派的群弟子會勃然大怒,不料竟得到了點頭認可,星宿派還有人稱道包不同:“老兄聰明得緊,對本派的奇功倒也知之貼切。不過這馬屁、法螺、厚顏三門神功,那也是很難修習的。”“這三項神功的根基,乃是顛倒黑白、是非不分大法。”

星宿派弟子可謂真小人,勝過偽君子。

相比較而言,徐中民就顯得不如星宿派“坦蕩”。

據澎湃新聞報道,1月12日,論文作者徐中民迴應稱,他一直在中國科學院西北生態環境資源研究院工作,是一名研究員。不能看舉了一個老師和師孃的例子,就理解為拍馬屁。寫這兩篇論文,是對未來景象的一種描述,主要證明的是發展理論。

呵呵。所有人都認為是拍馬屁而且是“極致拍馬屁”,徐先生卻說不能理解為拍馬屁,只能理解為他的馬屁功夫已經深入骨髓,或者運用“化功大法”將馬屁功化為內力了。

三、星宿派善拍馬屁責任應在丁春秋

沒有人生來就喜歡拍馬屁。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拍馬屁只不過是他們在闖蕩江湖過程中學會的生存技巧。從這個角度上講,徐中民雖有可惡之處,但是程國棟更值得我們研究。

程國棟雖然之前在公眾中知名度並不算高,但如果上網搜尋一下,便會知道他在業內地為舉足輕重。此人乃中國科學院、俄羅斯工程院雙料院士,且門下弟子眾多,截至2018年11月,先後指導培養碩士11名,博士67人,博士後54人,足可堪比丁春秋和他的星宿派。

星宿派眾弟子拍馬屁固然令人厭惡,但根源還在丁春秋。

金庸先生在《天龍八部》中交代得很清楚:

丁春秋生平最大的癖好,便是聽旁人的諂諛之言,別人越說得肉麻,他越聽得開心,這般給群弟子捧了數十年,早已深信群弟子的歌功頌德句句是真。倘若哪一個沒將他吹捧得足尺加三,他便覺得這個弟子不夠忠心。眾弟子深知他脾氣,一有機會,無不竭力以赴,大張旗鼓的大拍大捧,均知倘若歌頌稍有不足,失了師父歡心事小,時時刻刻便有性命之憂。這些星宿派弟子倒也不是人人生來厚顏無恥,只是一來形格勢禁,若不如此便不足圖存,二來行之日久,習慣成自然,諂諛之辭順口而出,誰也不以為恥了。

既然金庸先生已有定論,星宿派弟子愛怕馬屁,丁春秋是絕對脫不了干係的。然而程國棟先生就不同了。

事情爆出後,儘管程國棟表示“作為(《冰川凍土》)主編事後沒做任何處理,應負重要責任。我已正式向領導申請引咎辭職,辭去主編的職務,並對由此造成的不良影響,誠懇地向廣大讀者道歉”,但是他的表態重點在於這一表態之前兩句話“我2011年從領導崗位退下來後對期刊的關心很少。這兩篇文章的發表我事先一無所知”,看似是承擔責任,卻將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

且不說程國棟是《冰川凍土》雜誌的主編,就是作為一名業內從業人員,能不閱讀這樣一份非常重要的專業期刊?要說他沒看到過這篇文章是無論如何說不通的。

星宿派的馬屁功之所以成為獨門絕技,是因為練好了有好處練不好有危險,想來程國棟先生門下弟子如此善拍,也絕對不會沒有利益關係。徐中民現在也已經是博士導師、業界大拿,晉升過程中有沒有受到過導師的刻意提攜?如果有,那一句“導師的崇高”應該算是沒有白說;如果沒有,這位導師也就太過於“崇高”了,不但他的弟子,連我都想寫文章歌頌他了。

程先生將責任推得如此乾淨,想必丁春秋都會想對他說一句“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四、你能容忍丁春秋成為武林盟主嗎

前文曾經說過,星宿派如果不捲入中原武林紛爭,可能就不會遭受滅頂之災。

徐中民、程國棟肯定不是有意招惹這場是非的。

七年前的一篇論文為何現在才被曝光?

種種跡象表明,此事並不簡單。

在搜尋程國棟資料的時候,無意中搜到了1月8日《蘭州晨報》的一篇文章,題目赫然是《甘肅省擬提名程國棟院士參評2020年度國家最高科技獎》!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此事適時爆出,程先生是有可能獲得2020年度國家最高科技獎的!

你可以接受丁春秋擔任星宿派掌門,你能接受他成為武林盟主嗎?

想想不寒而慄。

不管何人,也不論什麼動機,曝光此事的人都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避免了整個學術界蒙受恥辱。至於背後有沒有更精彩的故事,那隻能靜觀其變了。

五、事件需徹查不要搗糨糊

奇葩論文研究導師和師孃?學術界容不下“星宿派”

星宿派聲名狼藉,為整個武林不齒。

丁春秋最後死得很慘,整個星宿派也煙消雲散,可謂罪有應得。

但是滅掉星宿派的只能是武林正派,你不能指望星宿派自查自糾。

“冰川凍土派”同樣如此。

徐中民說了,他的文章不能理解為拍馬屁;程國棟表態了,他跟發表的文章並無關係。

學術江湖很亂,你拿他們咋辦?

江湖一直很亂,只是於今更甚。

“剪刀江湖派”被爆論文抄襲,“複製P圖派”被爆論文造假,“一鳴驚人派”的實驗無法重複,“無法無天派”被指違反學術倫理。

王朔當年炮轟金庸,就曾經說金庸只有江湖,沒有法治。

好在學術界並非金庸的江湖。他們上面既有管理機構,更要受法律管轄。

已經有媒體和網友支招了,徐中民的論文涉及的相關研究是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的專案,要查一查國家基金的使用是否合理。

該查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作為國家核心學術期刊,論文審讀、發稿應該遵循怎樣的流程?有沒有同行評議?如果有,當初是如何評議的?如此奇葩的事情,為什麼這麼長的時間都無人反映?這究竟是小範圍的無恥還是大面積的腐敗?

如此等等,絕不能含糊而過,都應該由權威部門給公眾以權威答覆。大家喜歡看的是《笑傲江湖》,不是笑熬漿糊。

齊魯晚報 齊魯壹點評論員 馬純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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