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課(2):權貴不是難得之貨所能界定的

生命真正需要的資源其實很便宜。即便在一線大城市,如果僅僅維持溫飽和最基本的生活要素的話,每月開銷連房租算進兩三千也能活下去了,如果在農村,估計幾百元千把塊就能活上一個月。除此之外的幾乎一切開支,都是在為人為的“尚賢”和“難得之貨”遊戲買單。

尚賢是人為設計的遊戲,難得之貨其實也是人為的設計。

“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就這麼十個字,就讓很多人的婚禮多花銷幾千到幾十萬上百萬。鑽戒就是人造出來的“難得之貨”。這顆成份為碳的石頭,從哪個方面講,都沒啥價值。要說成份,不過是到處都有的碳;要說稀缺性,全世界天人鑽石儲量完全夠讓地球上所有人分上個十顆八顆甚至幾百上千顆,而且人工合成鑽石技術早已經爛大街,到河南批發都論斤的;要說實用性,有幾個會把鑽戒當作日常飾品天天戴著?至於保值?呵呵。

人造稀缺性,人造價值,人造概念,人造的價值習慣,老子用了五個字就概括了“貴難得之貨”。

所謂難得之貨,只要滿足兩個前提就可以。一個條件是稀缺性,即自然界含量有限,屬於有限珍惜資源;另一個條件是開採、運輸、製造或者使用成本很高。那麼難得之貨一定“貴”嗎?

當然,老子所說的“貴”,倒不是價錢高的意思,而是和前面的尚賢的“尚”字意思類似,是崇尚、重視的意思。

難得之貨的難得,是客觀存在,象鑽石這種所謂的“稀缺性”,其實是人造的客觀存在。但是客觀存在的難得之貨,其實並不一定“貴”。這個“貴”,就是人的有意為之。

人是自然生物,人不具備稀缺性,那麼養人的資源也一定不具備稀缺性。陽光、空氣、水本來都可以免費享用。只是現在的地表水被汙染了被填埋了,水才成為需要花錢購買的生命必須品。至於衣食住行四大生命必須前提,只要是健康的生命,都能夠透過必要的勞動獲得。也就是說人其實完全可以撇開資源型難得之貨而活著的。資源型難得之貨不影響生命的存在和質量。

再說說生產型的難得之貨。在遠古時代,難以開採,難以冶煉,難以加工,難以運輸最常見的東西無非就是金、銅等金屬以及玉石寶石等礦石。金屬玉石等資源算不上特別稀少,但是從礦石開採到成品,中間要付出的努力和成本,實在太大了。

大成本的生產製造所得,從價格上而言,肯定是貴的。但是,此貴非彼“貴”,如果只是價格貴,還不值得特意拿出來一說。貴難得之貨,就是崇尚重視稀缺的資源和價格高的物品,由此得到的結果是,稀缺和貴重的物品成為身份的象徵和標誌。

青銅重器、大鼎、玉玦、玉斧、玉圭等不就是貴族的象徵麼?天子享九鼎八簋,諸侯享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士三鼎二簋,難道不是常態化的禮制麼?諸侯要是用了九鼎八簋,就是僭越。貴難得之貨,本質講的就是這個禮制,這個禮制的本質就是特權的等級制度。

第三課(2):權貴不是難得之貨所能界定的

第三課(2):權貴不是難得之貨所能界定的

博物館裡的九鼎八簋(網路圖片)

貴難得之貨,會讓民為盜?當然,竊鉤者誅竊國者侯,盜天下者為天子。不過不是老百姓會對難得之貨起貪心,會覬覦難得之貨而成盜,真正覬覦難得之貨的,是伸手可及的那些人。諸侯覬覦天子,大夫覬覦諸侯。老子之後沒過多少年,各個實力諸侯就都稱了王,三家分晉,田齊代姜,老子所服務的周王朝名存實亡。

孔子致力於維護禮制的權威性完整性以求社會結構的安定平穩;

老子則建議周王室廢掉禮制,不然周王室也就危險了。

老子為什麼反對禮制,為什麼要跟他的學生們——也就是周王朝的統治者和繼任者強調“不貴難得之貨”呢?不貴難得之貨究竟應該怎麼操作呢?難道就是廢掉“九鼎八簋”之類的禮制,把那些精美的玉器銅器扔了?

其實老子的建議很簡單,難得之貨還是難得之貨,只是別太當回事兒。“不貴”就完了。

如果反過來想,天子享九鼎八簋其實不是權利而是義務呢?越難以完成的工藝工程,越需要更大的能力更大的組織規模更廣的資源調配更先進的技術。作為個人,高技能的勞動過程其實是修煉的過程,是和天地神靈溝通的過程;作為國家政權,組織生產調配資源傳承技術的過程,也是國家的修煉過程。

老子何嘗不希望他的周王室的弟子們不僅能完成個人的修煉也能完成國家的修煉。

難得之貨的最高價值在生產過程中的修煉所得,而不是貨成之後的實用性和人為所賦予的意義。

現代社會更糟糕的是不僅難得之貨貴了,連不難得之貨也能給炒成貴貨。

比如。房子,本來也就是土地加鋼筋水泥,由農民工的勞動建設而成的非難得之貨。被炒作成難得之貨而貴之,於是成為社會的問題。

又比如。各種文玩文物珠寶古董,雖是難得之貨,但是除了裝逼之外的價值其實及其有限,而且大多也不會拿來當作實用器在日常生活中使用,而是深鎖箱櫃。貴珠寶古董這個難得之貨,讓文物販子把鄉村的文物財富洗劫一空,讓這個行業成為社會財富的虹吸池的同時還造就了一大批所謂的國寶幫。

還比如。神馬股豈神馬路威,不過是和買菜的塑膠袋一樣的使用價值,而且成份似乎也差不多,都是石油產品。但是一個塑膠袋的價格是三角,而一個神馬路威卻要十幾萬幾十萬。貴外國品牌奢侈品之難得之貨,讓社會財富迅速流進外國人腰包建立了通暢的合法的管道,也為全社會的虛榮價值觀添了磚加了瓦。

再比如,貴智慧財產權這個難得之貨,對其加以嚴格的保護,也就給覬覦社會財富和地位的群體多開了一個方便之門,讓躺著盜取社會財富成為可能。

勞動最大的收穫在過程。就像老漢我寫作的最大收穫是在寫作過程中不斷出現的新感悟,也實現對舊感悟的整理並理論化。寫成發出之後,能得到多少收益,聽憑自然。如果為收入而寫作,還真堅持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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