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讀|垂柳釣春

垂柳像是春天的報幕員,並用三千秀髮“釣”出一方春色,迷戀其間仍然是我。

晨讀|垂柳釣春

小河浜離家很近,不過四百來米,河邊長著一棵垂柳,“身材”苗條,一頭“秀髮”猶如三千髮絲絮絮及腰。我把它當作養眼尤物,每次傍身此樹,心情便愉悅,曾心血來潮數過它的青絲有無三千,直數得兩眼發綠,視線模糊。一隻翠鳥飛過驚了我,忘了剛才數過的數字,於是重新再數,好像清點瀑布般的柳枝也是一種別樣樂趣。

垂柳所以稱楊柳,民間傳說隋文帝楊廣巡遊江南,命人沿通濟渠兩岸栽柳成蔭,御書賜柳姓楊,於是九百多年前成了皇家的“掌上明珠”。

垂柳是詩。最欣賞清代高鼎“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詩句。一個“醉”字,可與王安石“春風又綠江南岸”的“綠”字媲美。用“醉綠”來形容垂柳的優雅,有點像梅蘭芳演《貴妃醉酒》的韻味了。王安石的名句來自《泊船瓜洲》一詩。五十多歲的那年二月初春,他赴京為官,站在長江北岸的瓜洲,望著南岸的鎮江已綠滿眼簾,感慨不已。後來我去了鎮江旅遊,估計王安石見到的是長江邊的垂柳也。

天下垂柳數西湖,柳浪聞鶯甲天下。第一次去杭州是我從四川軍營回滬探親,綠皮火車到達杭州站,我手提2只旅行袋跳下車,包寄放車站,人直奔西湖,初見垂柳簡直被它迷住了。當杭州成為上海後花園時,去西湖觀柳更勤快了,每隔兩三年便去一回。那亭亭玉立於湖邊的垂柳真是賞心悅目,好似身穿旗袍、手執天堂傘的禮儀小姐熱情歡迎我到來。念著賀知章的《詠柳》走進春風裡,“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詩中有人就是我。

垂柳是畫。家裡有畫柳大師的名畫數幅。黃幻吾筆下的垂柳氣韻飄逸,清秀脫俗。傅抱石畫的垂柳大片水墨,秀逸而朦朧,三隻小舟穿柳而過。謝稚柳的名字中就帶柳,所以他畫垂柳深得宋代中國畫清麗婉約神韻,墨彩交融,別具一格。畫柳不漏鳥是他的特點,好像畫中能聞鳥鳴。江寒汀有一幅畫柳挺有趣,畫面上添了兩隻鴨子,不禁讓人想起“春江水暖鴨先知”的名句來。吳冠中的垂柳一派盎然春意,將江南水鄉春來早的意蘊展露得惟妙惟肖。其他著名畫家的柳畫我還有。友人非常驚訝,說隨便拿一幅畫拍賣,就立馬換金百萬千萬啊!我含笑作答,這些宣紙畫乃是早年從一本掛曆上裁下來的,因是名人真跡翻拍印刷幾可亂真。

垂柳是鉤。釣起了名詩、名畫傳承至今,也釣起了我愛柳之情念念不忘。回想20年前買新房,除了房型好,還因社群內有條楊柳青路。一想到春天在垂柳下散步,夏天在梧桐下漫步,秋天在落葉上行步,多愜意啊。去年小河邊的公共長椅換了新的,設計頗有藝術質感,好似“垂柳”造型,坐著非常舒服。立春前幾天,我去小河垂柳邊看釣魚。1。5米深的清澈河水有“水下森林”之稱,長滿了各種水生植物,看得見魚兒靈活穿行其間。驚訝一條小魚伸出頭部,張嘴想咬柳枝。呵呵,聰明的魚兒連是不是魚鉤也知曉,那它一定嗅到了春天氣息。沉浸於場景,感悟垂柳有“鉤”。街頭綠地幾經微改造,去年的動作最大,不少樹木移動了位置,置換了樹種,就是垂柳未動,它是綠的中心。現在幾百米長的小綠帶五彩繽紛、繁花似錦。梧桐、樟樹、棕櫚、水杉、銀杏佈滿其間,而垂柳初心依舊,它像是春天的報幕員,並用三千秀髮“釣”出一方春色,迷戀其間仍然是我。

種一棵垂柳,已是今年春天我向往的心願。(王妙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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