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斜風細雨不須歸,人間底是無波處

楊慎|斜風細雨不須歸,人間底是無波處

嘉靖三年,滇南,澄江渡口。

春雨淅瀝,江潮上湧,澗邊幽草暗生,黃鸝深樹嘶鳴。

縱覽澄江,山繞平湖波撼舟,湖光倒影浸山青。天與雲與山與水,茫茫一色,上下一白。江上飛鳥如揮毫潑落的墨點,掠水疾馳。江中舟一芥,獨櫓一旁爾。舟內野叟一人,頭戴灰箬笠,身披黑蓑衣,清影卓然。

望著瀰漫無邊的春雨,野叟搖櫓將小舟隨意一橫,兀自坐在舟內。舟內空蕩無物,一爐一鼎一茶而已,野叟燃起爐火,就著春雨煎新茶,鼎湯逐漸沸騰。

楊慎|斜風細雨不須歸,人間底是無波處

倏爾一青衫客至,叩問野叟是否行渡。野叟見他欲乘舟渡江,微一抱拳道:“春潮急,輕舟不可渡,客請歸。”客人聽後並未言語,搖搖作了個揖,望著連綿密佈的春雨使澄江的水流愈發湍急,只好作罷。

不遠處的青衫人並未歸去,野叟抿了一口茶,這時打量起眼前這位客人。初看青衫人形容枯槁神情凝滯,但細察之下風骨昂揚,氣宇間隱露著清奇英拔之氣。

正於此時青衫人在岸上扶正斗篷,整理衣襟,徑直席地而坐。爾後從內襯拿出一舊質葫蘆,將葫蘆內的酒一飲而盡,飲酒後的青衫人面容愈發憔悴愁苦,凡塵的種種歷往在這一刻奔湧不止,俗世的名利鬥爭交織編匯——人生的所有屈伸、起落、浮沉和掙扎一一了了地浮現在他腦海中。

楊慎|斜風細雨不須歸,人間底是無波處

野叟見他臉龐盡是悲慟之色,正欲與之交談寬慰,驟然間青衫人喃喃自語:“想我楊家一門七進士,宰相狀元邸,何至於此!”

言罷青衫人便開始低頭不語,淡觀蕩波微漾,閒看江潮漲落。此刻的他似乎突然頓悟,看透了世間的一切,帶著釋懷和淡然起身向前走去,行走之際大笑地吟誦著: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詩罷,餘音在群山之間的回唱不絕於耳,經久不息。

彼時澄江岸上,驟雨初霽,窮山絕域間僅一青點遺世而獨立。

——於壬寅年建卯乙亥日戌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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