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寺院內的黑暗-捕快勇鬥惡僧

前言

尼庵寺院向來是為佛門清淨之地,然而在古代志怪文學作品中,往往記錄著一些其中發生的有違教義、破壞清規戒律之行徑,令其反而成了不法之徒藏汙納垢、違法犯罪之所在。

今天我們就來分享一則這樣的故事,其中部分內容還被改編到了香港武俠電影《黃飛鴻之鐵雞鬥蜈蚣》中。

隱藏在寺院內的黑暗-捕快勇鬥惡僧

上映於1993年,由王晶執導,李連杰、張敏等人主演的動作電影《黃飛鴻之鐵雞鬥蜈蚣》

故事正文

荊門的靈鷲山(海拔328米,位於湖北省荊門市東寶區境內)上修有佛家寺院,殿宇巍峨雄偉,禪房連亙成片,住著十來個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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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門靈鷲山景

這所寺院香火繁盛,主營“送子”業務,由於多有應驗,因此那些渴求傳宗接代、繁衍生息的善男信女,無不心懷虔誠、畢恭畢敬地前來上香祈願,且一人上山,全家吃素(以示其誠)。無論遠近,十里八村的香客們絡繹不絕、充塞於道。倘若發願不靈,那麼女子還要焚香沐浴、洗汙去垢後下榻佛殿中(過夜),以期所願成真。上述習俗沿襲已久,相傳是很久以前就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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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子觀音像

發願女子寄宿之處,便是“送子觀音堂”(倒是名副其實),一共三間,堂內四面牆壁皆由“蛤粉”(蛤蚌殼研成的粉,作為礦物顏料的特點是不易退色、色彩鮮豔)塗刷,中門以外沒有通往其它精舍的道路(以防男女之嫌)。遇有女子在堂中過夜,必須下鍵加鎖、內外嚴隔,猶如大戶深閨般看管森嚴。待天明破曉,女子批衣起床、穿鞋下地時,方可解鎖開門,讓她出來。

話說縣衙有個叫洪四的捕快,他媳婦冰冰(原作無名)年紀二十四五,長得美豔照人、珠圓玉潤、丰神綽約,號稱楊玉環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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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范冰冰飾演的楊貴妃影視形象

無奈夫妻倆膝下無子,正想求得一兒半女,以享天倫之樂,可多年來冰冰的肚皮仍舊不見動靜。她久聞靈鷲山香火旺盛、有求必應,於是乘轎前往祈願。

冰冰到達寺院便洗淨雙手,備好香花寶燭,將那些在大殿內供奉的神像統統虔心膜拜了個遍。待禱告已畢,遂找了一處乾淨房間稍事歇息。彼時夕陽尚未西下,她早早用過晚膳素齋,又開啟隨身攜帶的化妝盒,對著鏡子一通補粉畫眉、刷牙漱口,上述操作完成,方才秉燭提燈前往“送子觀音堂”就寢。婢女與保姆鋪好被褥枕頭就被打發走了,她們關門落鎖,留下冰冰一人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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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長夜漫漫,一個人閒著也是閒著,冰冰不忘此行終極目標就是“求子”。於是她又燃燭點香,跪在神座前,喃喃叩祝,什麼“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消災延壽藥師佛。。。”諸多佛號唸了個百十來遍才上床躺下。

忽然,她聞到一陣撲鼻異香,氣味直透顱腦,很快就感覺四肢沉重、頭昏眼花。恍惚間神座下冒出一個貌如冠玉、裝束不似塵世的“仙童”,他走到冰冰床前,雙掌合十,口稱:“女菩薩,我是奉佛旨來餵你吃‘種子丹’的哦。”說罷伸手遞出一枚大如梧子(梧桐的果實)的紅色藥丸塞入冰冰口中,又給她灌了一瓶“香湯”以助吞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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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子實物

“仙童”接著說:“待會兒佛爺就會降臨,您已顯‘生男之兆’了喲。”交代完畢,他便悄然離去。很快,一個大腹便便的黑和尚從神座底下走了出來。但見其掃帚豎眉,粗如豬鬃,眼珠突出(甲亢?)且漆黑無(眼)白,鬍子拉碴又短又卷。顏值簡直堪稱負數,跟“帥”字不搭半毛錢的邊。

這黑和尚湊到冰冰身邊耳語道:“我乃天竺大羅漢也,看在你虔誠求子的份上,今夜就讓你得償所願。”說罷他舉起蠟燭照亮床榻,看著冰冰天仙般的臉蛋兒,這黑廝邪念大作,以餓狼撲食之勢跳上床頭,蒙起被褥。。。也不他是否預先服用了海狗丸、腎寶片,總之徹夜不休地把冰冰折騰得夠嗆。

直到日上三竿,黑和尚才心滿意足地披衣起床,他回顧冰冰道:“此乃天賜佳緣,洩露不祥。你回家切莫聲張,‘佛種’早晚必有應驗喔。”言畢,這廝仍爬進神座,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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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黃飛鴻之鐵雞鬥蜈蚣》中,從神座下爬出來的和尚。

可能因為歡會的物件不是肖戰、王一博這類的小鮮肉吧,前夜的糟糕體驗把冰冰給噁心壞了。滿臉黑線的她發現自己藥力已過,連忙草草穿上衣裳,稍微理理鬢角髮髻便拔開門栓呼喚婢女過來收拾行裝,一切就緒後她立馬叫轎伕風風火火地將自己抬回家中,一刻也不想在這敗興地界逗留。

接下來給各位客官爆個料、送個瓜:這洪四出於工作關係、職業需要(為了抓捕江洋大盜)而經常外出公幹。正值芳華卻要獨守空閨的冰冰哪裡受到了這份寂寞,其實她早已婚內劈腿,紅杏出牆。

不過她的姦夫只有一人,便是縣城東門開藥鋪的王老闆(原文無名)。她倒不是圖老王高大威猛、貌賽潘安,無非就是傍上這麼個金主,平日裡找他給自己買些香奈兒、愛馬仕的包包以便在微博抖音上面炫炫富,滿足虛榮心而已(畢竟自己老公是個基層公務員,薪水低得著實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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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炫富而給自己引來牢獄之中的“網紅”郭美美

洪四也正是由於常年在外而冷落嬌妻,心中有愧,因此對冰冰百依百順、言聽計從。冰冰此次靈鷲山求子之旅算是吃了個啞巴虧,可她哪裡甘心被那齷齪猥瑣的黑和尚欺負?實再咽不下這口氣的她把在寺院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丈夫,要他替自己出頭。

洪四冷不防被和尚戴了綠帽(其實還有隔壁老王那一頂喲),愁容滿面、眉頭緊鎖道:“即使這禿驢多行不軌,可如何才能讓其落網呢?”冰冰為老公出謀劃策:“眼下之計,唯有你戴上髮套、穿上裙子、身藏利刃,假扮成求子的婦人,也上觀音堂寄宿一晚,引誘那黑廝現身再趁機宰了他。這禿驢來之前會點燃‘迷魂香’,聽聞此香能用清水破解,你可事先準備好。他每每欺侮女子,往往就能懷上,我估計是那紅色藥丸的功效(可惜古法已失,不然倒是可以給今天廣大不孕不育患者帶來福音)。你是大老爺們,吃了它應該也沒事兒,當然咯,最好還是別吃。總之你到時候見機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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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黃飛鴻之鐵雞鬥蜈蚣》中,牙擦蘇(張無忌飾)男扮女裝冒充香客的情節

洪四點頭稱是,遂化妝易服前往。在觀音堂,他以清水洗面使得“迷魂香”失效。仙童喂的紅丸他也只是含在嘴裡,然後悄悄吐在一邊。待到黑和尚走到床前,洪四一個鷂子翻身、飛身躍起,左手擒住和尚的胳膊,右手抽刀欲剌。那黑廝驚覺,一甩臂膀轉身鑽下神座,慌亂間其右手食指被刀尖削去,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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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黃飛鴻之鐵雞鬥蜈蚣》中,黃飛鴻(李連杰飾)對戰淫僧方丈(劉家輝飾)的情節

洪四擔心生變,連忙開啟房門,呼叫藏在左右廂房的十個來捕快同僚。原來他們受洪四所託,偽裝成香客,拿著兵器埋伏在觀音堂兩側。聽到洪四嚷嚷,他們立馬衝出來接應。

洪四對眾人說:“賊禿還沒死,為今之計,我們應該趁其不備,劈開柵欄,點著火把衝出去,倘若稍有遲緩則恐怕難逃魔窟。距離山下五里的地方,我們還有一幫打埋伏的同僚可以提供支援。”

於是他們每人一支火把,踉踉蹌蹌順著小徑下山,跑了五里地,終於跟山下的同僚匯合,統共三十來人。大夥將火把綁在長竹竿上,兩人一組背靠背揮舞長竿。一時間,火光如繁星般照亮天際,數里之外都能瞧見。而那黑和尚果真帶了僧眾數十人沿路追來,憑高遠眺,但見火光點點,正不知伏兵幾許,擔心寡不敵眾只好悻悻而歸(洪四使得好一招“兵不厭詐”)。

捕快們回到縣城,已是旭日東昇。他們前往衙門擊鼓升堂,並將當夜情況彙報給縣令。縣令聽聞靈鷲山藏匿著此等悍匪,已非管理治安的他可以HOLD住了,遂修書至武警(綠營)駐地,要求協助出兵圍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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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綠營將官與士兵

正規軍出動很快便將山上負隅頑抗的惡僧二十餘人一網打盡,唯獨走脫了匪首黑和尚。縣衙釋出懸賞令,全國通緝,結果好幾個月來都一無所獲。洪四自然不能放過這欺負自家媳婦的賊禿,他帶著法院文書,偕同幾個夥伴,四處走訪,以期早日將那黑和尚捉拿歸案、繩之以法。

轉眼一年過去了,洪四等人一路北上,來到了大名府武陽驛(今河北省邯鄲市大名縣)。他們在城內兜兜轉轉數日也未見黑和尚蹤跡。一日,洪四獨自在茶肆中喝悶酒,拼桌的客人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五大三粗、又黑又醜,嘴巴周遭一圈曲捲的鬍鬚,很像靈鷲山的賊禿耶!尤其大夏天他還戴頂瓜皮帽,(頭髮還沒長出來麼?)甚是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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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茶館

洪四靈機一動,假裝一口老痰不小心吐在這位客人身上,他趁機坐到人家身邊賠禮道歉,又拿袖子替其擦拭汙漬。客人罷手連呼:“木有事木有事。”

由於洪四操著一口飄準流利的普通發,誰曉得他其實是個南方人。何況黑和尚與洪四在觀音堂交手時,洪四一身女裝又黑燈瞎火的五官難辨,此刻黑和尚斷然是想不到對方的來頭。

洪四以陪酒謝罪為由,斟了滿滿一杯敬那客人。待其伸手來接,洪四瞟見他右手食指缺失,遂篤定這就是蓄髮(估計頭髮還沒長到可以梳辮子,因此夏天也戴著瓜皮帽遮掩)在逃的黑和尚,他又試探性問到:“從湖北千萬裡我追尋著你這通緝令您瞅瞅不?”

黑和尚發覺身份暴露,立馬扭頭衝出茶肆。洪四緊跟著追了出來,剛到街面,但見半里開外有兩匹快馬疾馳而來。黑和尚衝著騎手擺臂招手、高聲疾呼:“兄弟救我!”洪四趕上前來,一把從後面抱住黑和尚的水桶腰,打算給他來個過肩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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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那黑廝穩如老狗、紋絲不動,下盤功夫甚是了得。他朝洪四罵到:“你個南蠻子再不撒手,小心老子捅死你!”原來他奔出茶肆時,已掣戒刀在手。他反手握住刀柄,拿刀尖照著洪四的後背一通亂戳瞎劃。洪四登時身上掛彩,血流如注,然而苦於沒帶兵器導致毫無招架之力。眼見騎手將至,生怕又給這賊禿走脫,那自己豈不白白犧牲?情急之下,他對和尚使出一招“猴子偷桃”,(來陰的啊?攻人家下三路?)居然啥也沒偷著。(莫非是金鐘罩最高境界“縮陽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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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馳主演的香港電影《鹿鼎記》中,海公公(吳孟達飾)對戰鰲拜(徐錦江飾)的情節

洪四無奈以指代爪,將查克拉集於右手食指和中指,運氣凝神、卯足力氣,對準黑和尚的會陰穴狠狠扎去。這一戳,可了不得——-皮破洞穿,右手竟然直直插入了黑和尚的下身。洪四再使勁一拽,好傢伙!就見大腸小腸火腿腸,紅紅黃黃、溼溼噠噠一股腦地被扯將而出(看來洪四也是個練家子,會“大力金剛指”哩)。洪四將腸子像戴手串般地繞著手腕纏了好幾圈,以防黑和尚逃走(除非不要內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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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俱已筋疲力盡,傷重倒地,可仍然糾纏一處,無法分開。騎手此時與他倆擦身而過卻並未介入——-原來他們並非同黨,不過是和尚被追急了,假裝呼朋引伴以示還有後援罷了。

二人倒下後,洪四的捕快夥計們聞訊而至,將那和尚七手八腳五花大綁,扭送至大名府公安機關。當日傍晚,洪四因傷重不治、因公殉職,黑和尚也差不多同時蹬腿嚥氣、一命嗚呼(同歸於盡了啊)。其他捕快只好替洪四收殮,並從大名府衙領得公文回函後返回荊門。

再說回到冰冰,她在洪四外出捕盜期間,果真生下了個大胖小子(看來那紅色藥丸有奇效)。聯想到是那齷齪猥瑣黑和尚留下的“孽種”,冰冰一氣之下將嬰兒給摔死在地上。

隱藏在寺院內的黑暗-捕快勇鬥惡僧

後來冰冰改嫁姦夫王老闆,又一口氣連生了三個兒子(看來是洪四沒有生育能力哦,可惜可嘆)。感念洪四是為自己洗刷恥辱而慘死於黑和尚刀刃,冰冰遂與(新老公)老王商議將一個兒子過繼到洪四名下,以承繼香火。

故事出處

上面這則故事原題《靈鷲孽僧》,出自清代道鹹同年間(道光、咸豐、同治三朝)安徽文人潘綸恩所著的志怪短篇小說集《道聽途說》。

全書十二卷,收錄小說一百一十多篇,大多數為道聽途說,情節曲折離奇的鄉里野談。作者透過該作不僅揭露了當時吏治黑暗、民風澆薄,還把筆觸伸向家庭這個最基本、最普遍的社會單元,廣泛地反映這一社會細胞諸種人倫關係的崩壞。

該作不僅以內容的批判性、揭露性給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其在藝術上亦頗具特色,於當時的文言小說創作上標誌著一種風氣的轉折。

隱藏在寺院內的黑暗-捕快勇鬥惡僧

結語

在原文結尾處,按照志怪筆記小說的習慣,作者也加入了自己對上述故事的點評:“世人相信燒香拜佛有效,實在荒唐。有沒有孩子是天數,只有修德之人才可以戰勝天命。惡貫滿盈的人難道給神仙燒香,神佛就會保佑他嗎?倘若冰冰不以被淫僧侮辱為恥,或者為了身家名譽而忍氣吞聲,那後來生的兒子不也算在洪四頭上了麼(喜當爹啊)?誰還管是不是淫僧的‘孽種’?但冰冰恰恰就忍不了這種‘白嫖’,而用計除掉了淫僧和他的兒子。至於後來她改嫁又生三子,這難道是洪四求神要的結果麼?(畢竟洪四祈願是希望跟媳婦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我國傳統文化博大精深,有待發掘的文學素材其實非常可觀。上文中姦汙良家婦女的穢寺,還有其他作品中記載的收藏年輕男子以供肉慾享樂的淫庵。這些畫面感十足的故事已有一部分轉換到大熒幕上來,此舉亦是賦予古典文學作品一種新的藝術價值,使其繼續散發吸引力和生命力。我們下回再為大家介紹其他相關作品。

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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