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與題無關,我還是想把看到標題時想到的第一件事寫下來。
小學四年級的暑假,我參加了一個英語培訓班的夏令營,一切似乎都很順利,我的成績很不錯,性格也玩得開。
某個白天,一個男外教組織我們玩遊戲,我因為指出其他隊伍犯規而男外教對我的反饋熟視無睹而有些不高興,獨自抱怨了一句,我突然感到頭部一陣疼痛——那個男外教把球重重砸在了我頭上。
當時年紀小,覺得委屈一下子都湧上來,就站在一旁哭。
很快遊戲結束了,大家都退到旁邊,中間留出一塊空地。
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是我一輩子都不願意再回想的。
男外教硬生生把我從旁邊拖到空地中間,在被拖走的過程中我拼命哭喊掙扎,希望其他中國女老師可以幫幫我,阻止他。
沒有人。
那個人把我摁在他的胯下,用力捂住我的嘴,他的手很大,也堵住了我的鼻子,我感到呼吸困難。
不會說英語,整個人都是一團混亂,我盡力讓自己發出聲音。
我喊:“呼吸…呼吸…”
男外教彎下腰,他倒著的嘴臉出現在我面前,用蹩腳的中文向我吼
閉嘴!
我以為那該是我最無助的時候了。
然後我看到一位中國女老師向我走來。
她在我身旁站住了。
接下來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她面向所有同學,用食指指著我,說:
“你們誰要是再敢不聽話,下場就跟她一樣。”
我好像已經哭不動了,所有同齡人臉上都帶著一種不可言喻的神情,像是暗自慶幸,抑或是急於撇清關係。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已經沒有印象了,那個男外教終於放開了我。
我一邊流眼淚一邊想要立刻逃離這個眾人圍觀的刑場。
走出這個包圍圈時,我聽到一群女老師在交談,她們說那個男外教真是個變態。
是啊,把女學生當眾按在胯下。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明明都知道他做的事是錯的,你們明明都看到了他在羞辱我,為什麼不幫幫我。
為什麼冷眼旁觀,為什麼雪上加霜。
你們沒有心嗎。
我哭了一整個下午,也沒敢打電話給父母告訴他們這件事。
怎麼開口呢,有一個男老師,把我拖到人群中間然後摁在他的襠下?
我不敢說。
我讀小學的那個縣城很小,這次夏令營也有很多我們學校的同學。
開學後我想盡力忘掉這件事,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有天一個男生笑嘻嘻地跑來問我
“聽說你被一個男老師摁在胯下是真的假的啊,xxx跟我說的。”
我很慌張,又害怕,一口否決了,他也一下子就信了。
“就是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咯。”
後來大概是六年級的時候,那個xxx不知怎麼的突然被很多人針對,大家把他的書包丟在地上,一人一腳。
他回到座位上發現的時候哭了,拿了張白紙寫仇敵的名字想拿去告狀。
我沒動他的書包,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真是心胸寬廣。
然後我就借他的紙看看為由,毀掉了他寫了一箇中午的名字。
我是不是也變成了一個不太好的人。
可我竟然完全沒有負罪感。
到了初中,有段時間情緒不太好,哭著和我媽說了夏令營的那件事。
她罵我。
她說,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是你自己想多了好嗎,還有很多人比你更慘呢,你哭什麼哭啊。
是啊,什麼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小題大作了,人就應該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經歷得更多的人。
換言之,小孩子不配流眼淚。
我反覆把這種思想灌輸進自己的大腦裡,我強行矯正自己的負面情緒,試圖忽視它。
這的確有用,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少想起這件事。
可當我看到這個辯題的一瞬間,心裡好像有一個閥門被打開了。
我想著,事情過去了這麼久,我也沒有時時惦記了,一定是已經放下了,所以我決定把這件事寫下來。
可是,也許螢幕前的你不會相信,寫作過程中,我幾度淚崩。
我原來沒有好,傷口是還在的。
我永遠不會感謝這段經歷,我不想試圖從中學習到什麼經驗。
我只想它消失,可它不會消失。
除非到了我消失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