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跟姐姐相差十歲,我這個二胎,是為圓爸媽的兒子夢才有的。當初生我姐時,我媽身體就不好,醫生還建議她,趁年輕生個孩子,以後不能再生了。
二胎開放,生活水平提高,高齡的爸媽竟然又起生二胎之心。而且,彷彿註定一樣,想生很快就懷孕了。
我爸媽得知後,每天樂得合不攏嘴。
我姐從小脾氣倔,愛惹事,什麼不合她的意,就發脾氣。這跟慣不慣沒關係,她天生就這性格。
我爸媽喜歡聽話的孩子。少操心。
偏偏我姐的小爆脾氣他們都攏不住。前幾年還罩著她,順著她,就為了讓她多安靜會,我媽懷了我之後,就對她不客氣了。
其實我姐五六歲時,就幫我媽幹活了,收拾家務,做飯。
她不得不幹,因為我媽老叫她。
我媽身體不好,乾點活就累,我姐就幫她。
即使如此,我爸和我媽對我姐也沒怎麼好。
我們家也沒逃出重男輕女那個怪圈。
即使我沒出生,我姐也是那待遇。好像女孩兒生下來就是為家裡挑擔子的。
我媽沒有工作,我爸是工廠工人,一家人的吃穿用全靠我爸。
我爸累了,要麼默不作聲,要麼也拿我姐出氣。
即使這樣,我姐也沒變懦弱,相反,她更有個性了。
懷我時,我姐已經九歲了,她深知生下我之後,她的生活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由於我媽是高齡產婦,各項都要小心翼翼。
我媽跟我奶奶早在年輕時就打仗不來往了。我姥姥也早不在了。能照顧她的只有我姐。
她甚至想斷絕我姐上學,以方便照顧她。
我姐知道天天在家,就有幹不完的活,死活不同意,如果再逼她,她就離家出走。
我媽這才消停了。答應不給她斷學,但回家讓她幹什麼得聽。
我姐答應了。我姐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明白這是一場怎樣的交換。
白天她在學校認真讀書,及早完成作業,因為她知道,晚上只有幹活的空,沒有寫作業的空。
有時候沒能及時完成作業,到晚上,她就只能熬夜。
就算如此,她也依然沒得好聲氣。我媽不高興了拿她出氣,我爸不開心了也拿她出氣。
在我爸媽的氣頭上,我姐從來不反抗。
過了後,她就開始洩憤。
炒菜故意多放鹽,做事有意丟三落四。
後來,姐姐心身漸漸不支,本來學習班前三的她,成績一落千丈,而且再也沒起來。
這又成了我爸媽找她麻煩的理由。
老師找到家裡來,跟我爸媽談情況,跟我姐談心,我爸媽一昧怪我姐不好好學習了,不知跟誰學壞了。
我姐卻說是家把她整成這個樣子。
老師解說無效,只好放棄。
我姐成了一個又固執又不學好更沒啥出息的壞孩子。
從我媽嘴裡聽我姐的事情,我就已經感受到,10歲的姐姐,怎樣的早熟和有心智。
02
我出生以後,我媽就讓我姐照看我。
本來姐姐是恨我的。
但是,她發現小嬰兒很可愛,能帶給她另一種感受。她不但沒感覺累,反而感覺很好玩。
因為,只有我一個人願意衝她笑,讓她很開心。
所以,襁褓裡的我,經常被姐姐逗樂。
爸媽本來以為我姐會忌恨我,時刻警惕著她,怕她出壞點子折磨我。後來發現,我姐好像真的很喜歡我,他們漸漸就放心了。
大概,姐姐的好日子,也就過了三四年。
我是混世魔王,從我降落這個人世間就開始了,慣的。
我不能哭一聲,甚至臉不能有想哭的表情。一旦出現這個,我媽我爸我姐就得哄。
那時候我不懂,從來沒有故意鬧過,但,是他們讓我形成這種模式。
只要我一哭一鬧,沒有成不了的事。
四歲那年,爺爺來看我,我要玩桌子上的手機,姐姐先拿走了,我不跟她要,也不跟她搶,就是哭。
哭得撕心裂肺。儘管是後來才擠出幾滴眼淚。
爺爺看到了,二話不說,上去就給姐姐一個大嘴巴子。
打的姐姐半晌沒動靜,估計是打懵了。
過了一會兒,她見爺爺還怒衝衝地看著她,就冷冷地說:“你敢再打我一下?”
我爸看到了,一步衝過來,又一巴掌扇到我姐臉上,說:“造反啊你?敢跟爺爺頂嘴?打你怎麼了?誰讓你不知道讓著弟弟?”
我在一旁看姐姐捱打,幸災樂禍地笑。
姐姐狠狠瞥了我們一眼,進她自己的房間了,一天都沒出來,誰也喊不出來,誰也進不去,她把門從裡面鎖了。
一天沒有人跟我玩,無聊極了,我就去敲姐姐的門。
姐姐聽見是我,竟然把門打開了。
她把我抱進房間,把臉貼在我臉上,臉上的淚沾溼了我的臉。
那一會我特別乖。
從那以後,姐姐還和以前一樣,回到家就幹活,逗我玩。
又過了幾年,我才發現,姐姐在這個家像個隱形機器人。
她輟學了。
她想出去打工賺錢。
我爸我媽因為需要她幹活,不放她走。
她手裡沒錢,我爸說,把你弟弟帶到上小學,我給你路費。
我姐二十歲才出去打工。又是一個十年。
我姐走地義無反顧,就像一別兩寬。
我從小什麼都不缺,我姐從小什麼都缺。
也許,她恨我爸我媽,卻從來不恨我。雖然我奇怪,但從來不過問。姐姐是我小時候唯一的玩伴。任何東西她都讓著我,甚至我打她她也不還手。
所以,我特別依戀她,特別想她。
我會給她寫信,告訴她我想她。
她春節回家時,就給我帶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我爸媽也開心,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指責她,動不動就罵她。但是,姐姐好像只有看到我才高興。
只有一次,她跟我談心。她說她從小就需要管好自己。那是爸媽最常對她說的話。
她就按那個說的做。
所謂的管好自己,就是不要給別人惹麻煩。
她在外打工的時候,也是這樣要求自己的。
姐姐變得獨立要強。
03
姐姐打工十年,有積蓄開始做生意。
我考上了大學。
我姐支援我上大學,但是不希望我打工,她說打工給人家幹活,永遠出不了頭。
我爸媽還罵她,自己沒出息,還不教人好,先管好自己吧。
我姐初做生意,是很艱難的,各種壓力。
我爸媽根本不相信她能有什麼出息,所以,一直很心疼那些錢,都被她糟蹋了。
她為什麼支援我上大學呢?因為,上大學也是她的夢想。我念大學的經費,是她跟我老爸一起供的。
五年後,她生意做紅火,把爸媽接了過去。一方面照應他們,一方面我爸媽還可以給她做做幫手。
她跟我爸媽的關係,才開始有所緩和。
現在反過來了,我爸媽聽我姐的。
我結婚時,我姐給了我30萬,我爸媽沒出一分錢。
她讓我什麼事都不要依靠老爸老媽,自己想辦法解決,哪怕自己的婚姻問題。
還讓我不要打工,自己去做點生意。我卻對做生意嗤之以鼻。
那些奸商哪是我一個大學生去做的?
我把錢全打理在婚禮和家庭上了。
我大學畢業後找到一份薪資還算不錯的工作。由於我姐給的不少,我自己的錢基本也沒動。
婚後第二年,兒子出生。我姐又給了一份厚禮。
婚後第三年,姐姐給我打電話,說生意週轉資金出了問題,想跟我借25萬。
我本來要答應,卻被老婆奪走電話說:“我們剛買了房子,還有車,孩子的費用,實在拿不出來那麼多。”
我姐就把電話掛了。
又過了幾天,我姐再打電話過來,希望爸媽能到我家住段時間。
我老婆又奪走電話說:“這小孩子身體三天兩頭鬧毛病,還有房子的問題,天天都忙得轉圈,哪有那麼多精力再照顧老人?”
我姐聽完把電話掛了。
我問老婆:“為什麼不借?爸媽怎麼就不能來住一段時間?”
老婆說,借錢給做生意用,風險太大,搞不好就白搭了。爸媽來了,生活習慣不一樣,人又多,孩子又鬧,家裡天天雞飛狗跳,這日子咋過?
我無語,但又覺得老婆說得不無道理。
姐姐四處借錢,把新買的房子拿去做抵押。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闖過這一關。
據後來我姐說,那時我媽病了一場。我姐希望我能照顧照顧我媽,所以,才提出到我家來住一段時間。
但我爸和我媽不讓她告訴我生病的事。
兩年後,姐姐的生意才起死回生,終於走上正軌並又紅火起來。
姐姐快40歲了。
她結婚的時候,我不顧老婆的阻攔,給了我姐20萬。
但是,第二天就被她退回來了。姐姐說:“這錢你留著用吧,你的心意我領了。我的錢夠用,你們用錢的地方多。”
我不解地問她:“就因為這些,你才不收我的禮錢?為什麼我覺得你是在輕視我?”
姐姐笑了,說:“你這傻弟弟,我希望你們好,因為你才是我的親人啊。”
一瞬間,我淚如雨下。
我終於能悟出,姐姐是個怎樣不容易的女人。
以後,我會待姐姐好,也算是我代表我爸媽,彌補她的一份親情吧。
@紫晴(伏筆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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