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墳墓,子孫”

“我,墳墓,子孫”

概述:

純粹的白髮映著陰影、扛了一輩子麻袋的老人、被老街遺忘的人、轟然倒搭在夕陽中的紅瓦房、讓老子聽話的兒子、扔“垃圾”被誇的孩子、以及一筆帶過的坐牢的孫子,文章用三代人的“遭遇”,詮釋著社會中家庭教育的重要性。

劉大海即“留大害”,劉肖即“不肖”,“《三字經》”也不單單是三字經,而是從小應該教孩子懂得的道理、美德。三本《三字經》,給年輕時鼓勵兒子扔書的他,祭孤老在養老院的自己,留給自己後世的子子孫孫,也暗示著由於“我”對家庭教育的疏忽將子孫帶進了墳墓,深化主題家庭教育的重要性。

01

七十三歲的劉大海正貪婪地呼吸著屋子裡的空氣。

客廳裡的電話響了。

五秒,十秒……

男人繼續半磕著眼,似乎沒有要接電話的意思。

忽然,他像意識到了什麼,艱難地起身,顫顫巍巍地拿起聽筒。

“您好,請問是劉大海先生嗎?這裡是陽光療養院……

嘟嘟……”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還沒說完。

老人放下聽筒重新躺在那張褪色的單人沙發上,半瞌著眼。

九月正好的斜陽灑落在他的頭髮上,滿頭純粹的白,稀疏地透著光,映著碎影。

“咔!吱呀!”門開了。

“哐當!”年邁的門經不住這猛打,痛苦地搖擺著。

夾著皮包的中年男人一臉怒氣,大步朝屋內走著,一身的肥肉似乎跟不上他的步伐,顯得有些滑稽。

“爸,你就不能消停點嗎?”他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看著躺在沙發上的人,“我可告訴你那療養院我是交了錢的,你要是不願意住,你就自己找地方,別一天到晚整回家這出。”

家!這還算個家嗎,他還有家嗎?

劉大海並未理睬他,屋內一陣沉默。

“劉大海!我跟你說話呢!”中年男人衝著他嘶吼。

突然,他表情僵硬了下來,眼神呆滯地看著那張單人沙發。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急忙跑到沙發旁,顫抖著摸了摸那老枯藤般的手。

還好,手是溫的。

他的眉頭鬆了鬆,隨即又皺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瘦小的老人:“能不能說句話!”

劉大海緩緩睜開眼,顫顫巍巍地扶著沙發把手。

“老老實實地在療養院待著,這房子我已經賣出去了。”

男人轉身去撿剛才丟在地上的皮包,腹部的贅肉讓他連彎腰都費盡了力氣,“你要是一口氣沒上來嚥到了這裡可是要掉價的,你知道嗎?”

男人撿起了皮包,走到另一邊的沙發旁:“哼,算了,你這老頭子懂什麼,反正你只要聽我的就行。”

他如釋重負般的喘了口氣,一屁股坐了下去,頗有些年頭的海綿像極了在碼頭上扛了一輩子麻袋的老人,不堪重負地顯出了一個深深的坑。

“我是你唯一的兒子,反正這些錢、房子都是我的,我只是在調配自己的財產。老頭,你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存摺嗎?”男人得意地晃了晃腿。

“我,墳墓,子孫”

02

空蕩的房子吞沒了男人洋洋灑灑的聲音,沒有任何迴應。

“哦,對了,差點忘了正事,老頭,你該回去了。”男人拍了拍手,像是剛才從老人身上招惹了一身的塵土,“我正好有事要辦,老頭,你走運了,我送你去。”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皮包,神氣的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

劉大海只是安靜地聽著,像極了接受審判的囚徒。

“咔!”門鎖了。

“哐!哐!哐!……”廉價的木製柺杖有節奏地撞擊著凝固的混凝土。

男人不耐煩地滴滴著喇叭,催促著。

“鑰匙給我吧!”男人的語氣稍微溫和了一點,但不是商量的語氣。

車開了。

白樺樹,紅瓦磚的房子,吃了幾十年的包子鋪……

車開得太快了,它們追不上……

車子經過一家書店時,劉大海忽然開了腔:“停一下!”他常年抽菸,聲音嘶啞得厲害,但仍低沉有力,他可是當了二十幾年的領導呢!

“什麼?”中年男人沒聽清。

“停下,我去買本書。”

中年男人罵了幾句,但還是停了車。

現在是下午五點一刻,旁邊附小的學生放學了,三五成群的孩子打鬧著進入書店。

劉大海終日無神的眼裡亮起了光。

在那個六十年代的農村,他也是個半大點的孩子,也曾有著三五玩伴。

“老先生,老先生!”劉大海緩過神來,“借過一下!”

一位父親拉著孩子從書店出來,父親幫孩子提著書包,孩子略顯多餘地幫父親提著,生怕累到,他的手裡拿著一本《三字經》。

劉大海臉上飽經風霜的溝壑恰到好處地扭動,他在回憶,他有悔。

“請問您要找什麼書?”年輕的店員看著呆在書店門口的劉大海。

劉大海顫抖著手從衣服口袋裡拿出錢:“三本《三字經》。”

“我,墳墓,子孫”

03

封面印著立體的彩色圖畫——小孩子跪坐在老人身後捶背。

劉大海雙手不住地婆娑著封面,呢喃著:“香九齡,能溫席。孝於親,所當執。”

三十年前,這裡還是一家簡陋的文具店,門前漆綠的桌子上放著幾本簡版的《三字經》。

帶著紅領巾的小男孩撲進爸爸的懷抱,還是九月,天空淡若的藍襯著鮮豔的紅色。

“爸爸,李項今天不聽我的話了,你要教訓他爸爸,給他爸撤職。”

男孩撅著嘴,頗為不滿地瞪著旁邊叫李項的男孩。

“行行!”男人把小孩抱起來放在脖子上,“爸爸都聽你的,小祖宗!”

“哈哈哈……駕!”男孩滿意得笑了起來。

“劉區長!”略帶尖銳的女聲打斷了這場騎馬遊戲,“哎呀,劉區長,真的是你呀,今天親自來接孩子呀!”

男人將男孩放下來,笑著迴應,他享受這種奉承的話。

女人隨手拿了本桌子上的《三字經》,遞給劉大海:“區長,送給娃一本書,這俺也不懂講的是什麼,不過老師都說這是讓孩子學好的書,娃娃門都爭著買呢!”

男孩強拽著男人的手往前,厭惡地撇了一眼賣書的女人。

“書我先收下了,謝謝你!”男人接過了書,神情滿是不屑。

男人看著封面上偌大的三個字《三字經》,笑了笑:“迂腐的封建思想!”

“我不要看這書!”

“好好好!不看不看。”男人寵溺地摸著小孩的頭。

男孩從父親的手裡拿過《三字經》,一路小跑著到垃圾桶旁邊。

“不愧是我兒子,真乖,垃圾扔垃圾桶裡。”

“我,墳墓,子孫”

04

現在,這條路上認識他的人不多了。

呵,也可能是人們壓根不願去認識這位前任區長。

受賄入獄十年的他,拖欠工人工資還身負命案的他的兒子。

他們怕是早已被這條街忘了。

“怎麼去那麼久!”中年男人不滿地看著老人,瞥見他手裡的書,嗔笑著說:“你這老頭怕是犯渾了,買些小孩子看的書。”

車子開到陽光遼養院門口,像是卸下了一件物品,一溜煙地走了。

“嗨,老朋友,回來了,送你的是你的兒子嗎?怎麼走的那麼急?”

“生意!”

哼?生意?離養療院不遠是市第一監獄,算起來,那個孩子也該出獄了。

但劉大海不願向這位孤寡老人說出實情,除了他,誰還會用羨慕的眼光看他呢!

“請問是劉肖先生嗎?這裡是陽光療養院,您的父親與今早去世了,請您節哀!”

電話那頭是嘈雜的拆遷聲,劉肖像是接到一個推銷電話,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行,我知道了。我家老爺子沒有說什麼話嗎?比如存摺之類的……”

“很抱歉,劉先生沒有說什麼,不過他給您留了東西……”

療養院的辦公室內,院長儘可能的將表情變得哀而衰,好去象徵性地安慰一下這位中年男人。

男人接過院長遞過來的箱子——三本書,一張紙。

開啟折著的紙。

“我,墳墓,子孫。”

劉肖輕罵了一聲,將它粗魯地扔回箱子裡。

夕陽落在街道的盡頭,堅固的紅瓦房在大型推機的壓力下轟然坍塌,一片廢墟……

劉肖坐在車內,直直地盯著白紙上毫無邏輯的幾個字,表情痛苦地扭曲著。

作者:冰美式不加糖

編輯:小臭滴

圖片:來源於Pexels網

“我,墳墓,子孫”

@小臭滴

00後,在讀於哈爾濱金融學院,大三學生,喜歡聽歌,喜歡碼字,熱愛生活,非常非常沙雕

我知道,我們會相遇,因為我和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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