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輕盈純粹地探討一次現代婚姻關係?丨對話導演沈嚴、劉海波

文 │ 飛魚

婚姻題材的電視劇很難推陳出新,因為它的出新往往伴隨著社會形態和生活方式的改變,就拿全職太太重回職場來說,這一現象不算新鮮,尤其是在“中女”強風吹拂下,這兩年瞄準這一話題的電視劇在陸續起飛中,只是畫風和側重點不同。

由沈嚴、劉海波執導,白百何、佟大為主演的《我們的婚姻》令人眼前一亮

如何輕盈純粹地探討一次現代婚姻關係?丨對話導演沈嚴、劉海波

矚目的首先是該劇的主角——

“了不起的沈彗星”

,一個大城市開明開放氛圍中成長起來高知女性,

一個理想主義朋克範兒

的全職媽媽,文能養娃搞音樂,武能搬家維修,6年相夫教子後決定重回職場。

白百何時隔四年再演電視劇,沈彗星彷彿為她量身定製一般

,她的表演依舊是那麼鬆弛流暢,引人舒適,有多舒適呢?“彷彿一堆穿Jimmy Choo不貼底膠的人裡冒出個穿帆布鞋的,走路大步流星,”一位觀眾發出瞭如上感慨。

其次,該劇設定了四組具有代表性的多元對照式婚姻關係,將

現代年輕人的婚姻態度做了全方位展示

,同樣女主內男主外,

沈彗星和盛江川注重平等,蔣靜把老公當老闆;董思佳和李宇文是女高管與家庭煮夫模式,而高傲女強人黎小田與海龜男霍連凱則奉行不婚主義

如何輕盈純粹地探討一次現代婚姻關係?丨對話導演沈嚴、劉海波

《我們的婚姻》將夫妻雙方置於性別平等的對話語境中,站在婚姻的立場上,對男方視角與女方視角均進行了反思,這樣一來,不僅讓觀眾可以代入屬於自己的“當局者”,還讓人有種旁觀者清的照鏡子感。

可以說,《我們的婚姻》雖從女性視角切入探討家庭與工作的平衡,但

它並不是一部大女主爽劇

,相反,

它以生活流的方式推動劇情,將炸藥包藏在細節與小事裡,夫妻因小事吵架,因話語權而敏感,臺詞表述到位,尤其是男女主之間的幾場吵架戲,堪稱“全場最佳”

。當然,該劇採取這種敘事方式,以及職場部分的講述也引發了一些爭議。

近日,骨朵對話了

導演沈嚴、劉海波

,聽他們聊了聊《我們的婚姻》想要探討的東西和背後的故事。

帶勁的沈彗星與舒適的生活流

兩年前,總製片人吳紅梅看到了《我們的婚姻》的劇本後,將它推薦給了沈嚴。

“一開始我挺猶豫,因為自己拍關於婚姻關係的劇好幾部了,不想被貼上這個型別標籤,再加上這兩年女性為主的婚戀題材專案也挺多,如果沒有一個獨特的視角,我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拍。”隨後,總製片人吳紅梅和編劇尤麗麗將本子繼續打磨了一段時間,找到了一些新的角度後,沈嚴和自己的老搭檔劉海波覺得可以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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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婚姻》進入故事十分高效,它略過了女主沈彗星在家相夫教子的6年,直接從盛江川和沈彗星搬新家,盛糖快要上學前開始敘事。透過搬家條理分明,從工具箱裡拿出電焊槍開始維修傢俱,教育孩子也很有一套等小事,

將沈彗星辛苦卻瀟灑的全職太太人設立得很穩

,而沈彗星一邊搬家一邊在商場裡賣力演出,對比下大爺大媽只想快點抽獎一事,也點出了沈彗星的理想主義。

沈嚴和劉海波拿到劇本後,覺得沈彗星一角簡直是為白百何量身訂造的。“太像她了,無論是年齡感還是經歷。據我所知百何也是一從學校畢業就結婚生子了,不管不顧地選擇了家庭和孩子,然後到了今天仍然勇敢付出,她的事業也一直做得很強。作為女性來講,

百何特別有rocker那種精神,又是一個特別棒的母親

,方方面面跟沈彗星非常貼,找到她我覺得是天作之合。”

毫無疑問,沈彗星是一個性情爽快的女主角,而

白百何將她演繹得鬆弛又帶勁

,“白姐懟人好爽,說的話都是我想說的”,很多觀眾表示喜歡看男女主之間的吵架戲,後來發現原來兩個人大學時候就是辯論賽上勢均力敵的對手,就毫不意外了。沈彗星眼裡不揉沙子氣場兩米八,佟大為詮釋的盛江川則好氣又好笑,

《我們的婚姻》正是透過沈彗星與盛江川一輪一輪的吵架升級,來作為他們的情感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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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何是腦子和嘴都很快,大為腦子快、嘴稍微慢了一點,所以他經常被懟得沒聲了,跟盛江川這個角色也挺像的”,劉海波表

示,“拍吵架戲之前大家都蠻緊張,不過每次到了現場我們把詞對完之後,往往第一遍就成了,因為第一遍的反應都是即興的,是最鮮活的。”

對於幾段關鍵的吵架戲,沈嚴和劉海波用了整整一天,來討論幾場戲的區別、節奏和內容背後的人物關係,最後具體到臺詞會多捋幾遍。

第14集沈彗星提出離婚的那場戲,讓沈嚴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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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呈現出來最後一句話是

女主說‘我們就分開’,男主接‘分開就分開’

,其實原劇本當中寫的是‘我們就離婚’‘離婚就離婚’。拍這場戲的時候,我們對了很多次臺詞,百何始終覺得沈彗星跟盛江川有很深的感情在,離婚兩個字太沉重了,無法能夠從她的嘴裡說出來,才有了現在這樣一個處理方式。”

可以發現,從編劇、導演到演員,主創們更想要講述一些真實的婚姻生活,透過詼諧輕鬆的氛圍來探討婚姻中遇到的各種問題。比如吵架後盛江川買櫻桃回家,自己接線引起停電,沈彗星請保姆帶孩子讀蛤蟆笑噴觀眾,沈彗星吐槽爸爸是看屋裡放不下鋼琴才說要送孩子鋼琴,小區裡大家互相介紹都是XX媽媽……《我們的婚姻》裡

充斥著中產家庭的柴米油鹽

去掉干擾,虛化職場,只聊婚姻本身

《我們的婚姻》和一般意義上的話題劇不太一樣。沈彗星與盛江川均人格健康、獨立,沒有原生家庭創傷,沒有出軌,也沒有不愛,就是婚姻存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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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沈彗星爸媽離婚,各自去尋找自己的幸福,爸爸再婚找了一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導致沈彗星的弟弟和兒子差不多大,而媽媽在國外結了婚,她一點都不怪她爸媽,覺得原生家庭對她沒有任何傷害”,在劉海波看來,沈彗星爸媽的婚姻是除了四組年輕人之外的第五種現代婚姻模式。

《我們的婚姻》有意避免了婚姻之外的干擾因素,將話題聚焦在婚姻之中、兩性之間。一開始這部劇像是從女性的角度來譴責男性的,看到後面就知道不是這樣,它沒有把沈彗星塑造成一個完美女性,也沒有把盛江川塑造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丈夫形象,而且讓他們互換角色,體驗了一下對方的難處。

這兩天看過劇的朋友跟沈嚴聊天,朋友告訴他:

“兩人這麼多吵架,明擺著是分不開,真想要分開的話,連吵的意願都沒有了”

,沈嚴覺得特別對,不論是討論劇本還是拍攝過程中都是這樣的感受,沈彗星與盛江川所有的矛盾都是基於彼此之間還有愛,彼此之間還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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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於觀眾的眼裡作為這部劇bug存在的職場戲,沈嚴表示:“一些觀眾的吐槽也好質疑也好,我都接受。選擇投行職場背景,大家會覺得這個離生活比較遠,但我們其實沒有聚焦職場,這不是一個職場戲,我們

把職場、把上海背景都做了非寫實的虛化處理

,在上海拍是因為有更多的漂亮的景和都市文化氣息,雖然我們也拍到了上海地標,但我們希望只是把上海當做一個都市背景處理,

故事發生在全國的任何一個大城市都是ok的

,這樣大家更能夠體會兩性關係之間的矛盾。”

在職場中,丈夫和妻子分別服務於兩家最大的投資公司,還是敵人,現實當中幾乎不可能存在,對此,劉海波表示:“盛江川和沈彗星兩個人都去做投行,又是一個競爭關係,是

為了能夠把家庭的戲在職場下進行發酵

,主要還是為了輔助婚姻關係的這條線,剛好可以用來表達婚姻當中的換位思考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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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衡家庭與工作的衝突是現代人的永恆課題,得學一輩子那種。全職媽媽重回職場,對於女性自己,對於一段婚姻的長久都很有必要,因為能長久的夫妻關係往往是旗鼓相當的,如果成長速度沒有匹配上伴侶的成長速度,很容易被落下。沈嚴認為現實主義有很多話題可以做文章,但要看劇的型別和整個劇的目的來取捨,而這部劇的一切落點都是婚姻二字。

兩個男性導演深度參與女性話題

從單職工家庭走向雙職工家庭,打破當前的平衡向另一個平衡過渡,是一個有破有立會有爭吵和鬥爭的過程。

《我們的婚姻》貌似是在為女性發聲,批評丈夫的幼稚,實際上沒有偏袒任何一方,也在暗戳戳地同時在為男性發聲,

用沈嚴的話來說,叫“各打50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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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幸和海波導演一起作為兩個男性導演深度參與到女性話題劇中,真的是企圖站在一個特別平等、好言好語的氛圍裡頭去探討一些東西的。我們一直覺得所謂事業和家庭的平衡是不存在的。針對女性來問這個問題無解,反過來對於男性來講,仍然無解。既然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那我們想平心靜氣坐下來商量一些辦法,各自做一些的理解和改變。”

因此《我們的婚姻》從盛江川、李宇文等角色的立場,展示給觀眾男性到底怎麼想的,而且,沈嚴不認為沈彗星和盛江川是女強男弱、主動與被動的組合。

“我倒不覺得盛江川被動,在婚姻當中,其實很多丈夫,他是主動選擇被動這麼一個境地,他們會覺得很多東西無法溝通,很多東西必須要自己扛,用行動來證明,所以選擇處於弱勢可能是男性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我們的婚姻》拍攝時,沈嚴和劉海波每天晚上都會對各自組的通告,然後兩個人親自演一遍沈彗星與盛江川的戲份,看看臺詞有哪些地方不合理,哪些表達不是很準確。劉海波表示:“因為太熟了,互相之間都知道對方想要什麼,合作起來特別愉快,每天晚上讀通告的時候,是我們一天最開心的時候,大家都可以放開了想、放開了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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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戀,始終是人們生活當中最關心的熱點話題之一,近年來中女崛起帶給了婚戀題材許多新的靈感,讓兩位導演覺得很有趣。如果65歲退休,從更長的時間線來看,晚6年進入職場好像並不是什麼大事,社會需要更開放和包容。

在沈嚴近20年的導演生涯中,他幾乎每隔幾年就會推出一部婚姻題材的作品,從《中國式離婚》到《辣媽正傳》《我的前半生》再到《我們的婚姻》,每次的主題和落點都不同。

“每個時期人們的婚姻狀態都不一樣,比如這兩年,

年輕觀眾在婚姻問題上會採取更謹慎的態度,跟10年前到了適婚年齡就談婚論嫁已經不一樣。這個時候,我覺得大家能更客觀冷靜去探討婚姻當中的一些主題

,現在女性們更有獨立思考的空間,有經濟能力來支撐自己的權利,選擇權更大,當然我也看到了有女性觀眾說不要過分強調女性強大,我覺得都蠻好的,這個戲就是提供一個平臺,讓更多的觀眾,尤其是女性觀眾一起來討論和關注自己的生活和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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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

每一次拍婚姻題材劇,沈嚴都能遇到天作之合的女演員,孫儷、馬伊琍、白百何,都與女主的經歷狀態恰好契合

。“每一次我覺得都是運氣,這次是剛好碰到百何。

我想說無論這個劇最後播的怎樣,都沒那麼重要,大家可以看到電視劇女王歸來了,百何回來了,她依然是那麼棒,這就足夠了

。”

《我們的婚姻》雖然大主題上是關於婚姻和兩性關係的,但所選取的人物、話題點和人物關係算是做了一個新的嘗試,沈嚴和劉海波表示:“未來如果還要繼續在婚戀題材耕耘的話,得找到更新的題材和更新的角度才敢去做。”

被問及拍了這麼多部婚姻題材的電視劇,想傳遞給觀眾一個什麼的婚姻觀時,沈嚴回答:

“我們想說,我們是在努力生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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