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很苦,為什麼還要把孩子生在這個世界上?

有人在問這個問題,恰好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所以就來試著回答看看。

“做人很苦”,是這個提問的前提。但這顯然是一個明確的個人價值”論斷“。既然我回答這個問題,我也得先要來說說我贊成還是不贊成這個前提。

做人苦不苦,到底以什麼為標準呢?這讓我想到了兩句話:

“人,萬物的尺度。”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如果從第一句話來看,這是”以人為尺度“的生命觀,主要看一件事對人類有利無利,事物有了”“好壞之分”,由於驅樂避苦是人很自然的本性,所以我們很自然地要做一個決定,是根據好壞對立的因素考慮的。

但第二句話則是自然生命觀。即,做人苦不苦,對老天爺並不重要,人,才不是萬物的尺度,老天爺才是!老天爺如果設計的是人必須繁衍,那生孩子的意義你想不想都無所謂,這個意義是前定的,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

所以,生孩子值得與否,這實際上是個哲學命題。以上兩個角度也不是唯一的兩個。但以上兩個挺有代表性的,前者我們叫做“現代的理性思維”,後者我們叫“前現代自然思維”的

先來說現代理性思維的典型特徵——權衡利弊。人們常常把事物的優勢劣勢各列一張紙,然後對比分析,做個決定去行動;這被認為是最有效的思維到行為的模式。

而相比下,前現代人很盲目,他們甚至沒有“自我”的概念,就更沒有“自我選擇”的概念,紀伯倫在《先知》裡說,孩子因你而來,並不屬於你,生命屬於自然,你只是載體。

對現代人來說,自由選擇的純粹理性是我們發達的文明帶來的結果,是我們的驕傲。但有個問題,理性的邊界和適用範圍你想過嗎?生孩子,不是買房子,有明確、有限的規則供你權衡,生孩子的底層部分有自然屬性,在你做“決定”權衡利弊的因素裡,你不只是大腦在思考,你其實也同時在和未知的生命本能打交道。

另一方面,“我能夠決定孩子來不來這個世界”,這麼設定的話,你強調了自我負責,對孩子負責,也對自己的人生決定負責。這責任範圍是否合理呢?

前現代的人把生命的抉擇交給上帝、道或任何他們信仰的宇宙真理,只把生活具體選擇留給自己,比如穿哪件衣服出門這樣的具體選擇。由此他們擺脫了很多個人的責任,從糾結的生命意義中解脫,是否意味著更為“輕鬆的活法”?(也是“盲目”)。

可見有利有弊。現代人因為理性而自我實現,也因為自我實現發揮自己的潛力而承擔了過多自由的責任,所以內心衝突呈現得非常複雜,激烈,過去的人認為不是問題的問題,在他們這裡成為了劇烈的自我追問。

好了,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是想說,當我們把生孩子這件認真追問意義的時候,我們假設了:第一,應該想明白才行動,第二,能夠想明白後才行動,第三,想明白了再行動才能最大程度對自己好。

但是,我要說的是,這些“假設”裡有的絕對感其實並不那麼牢固,因為靠追問意義而活著,只是這個時代的方式,生孩子這件事上,歷史上的人很少追問意義,它不是多數人的選擇。

為什麼大多數人從來不想生孩子的意義?是沒想好怎麼做這麼大的決定嗎?是不負責嗎?

我認為“存在就是合理”,多數人為什麼不思考生孩子的意義,很可能是“不思考更合理”。因為生孩子,是人類的本能,有時候說不清為什麼到時間你就想生,這不一定是社會教化,也可能寫在基因裡,寫在我們的死亡焦慮裡,生孩子是各種因緣聚合,加上生活的洪流,卻不是任何純粹理性、自由選擇中的一種——自古以來就不是。

對很多人來說,在自己不想負責時,就想隨波逐流的時候,天會負責。他們不想為自己負那麼多責,那是超越人性負荷的。

他們錯了嗎?倒也不一定。生命本身,就是有自動執行自發的部分,這個部分不一定是錯。沒想清楚就去做的,不一定不幸。只是“想不清楚就不安”,這是現代人的秉性,你會覺得沒想清楚的決定不會好。

有很多種幸福和很多種人生,未必不理性的就更不幸。人唯一可以決定自己想要的自由範圍,想去想清楚的,就去想,不想想清楚的,可以不想。

同時,想要在“生孩子”這件事就想要憑一己之力搞得清清楚楚,謀求最合理、最符合理性的一個決定,在我們看來,本身其實是人生的一個苦,”求“而不得。

倒是那些糾結於要把生孩子意義想清楚再生的人,認為自己能想清楚、且想清楚的,最後其實也不一定真的“想清楚了”,因為過於執著的理性,也是非理性,更像用來平衡焦慮的東西。

人的思考力來源是已知經驗:推理不足以覆蓋未知的經驗,間接經驗也不等於直接經驗——畢竟,你也只能站在你沒孩子的體驗上,去想有孩子的體驗。

而且,這也是一個事實:很多原來不要孩子的人,後來種種原因生了孩子後,你去問的話,少有人說後悔。因為生完孩子後,當初他們拒絕生孩子所認為的困難當然生完孩子都碰到了,但也有很多“新經驗”是生完孩子以後才有的。沒有人會對新鮮的人生經歷說不,因為人本身就想要了解自己瞭解生命,當他生活的層次豐富了,就並不是“苦不苦‘這個單一的論斷可以覆蓋和定義的了。

人生其實也不一定是“苦”,生命只是生命,走在自己的路上,經歷是必然發生的,經歷是過程,過程不是為了“不苦”,而是為了過程本身。

覺得”苦“,也許正是因為承擔了太多的自我追問導致的。來世界上,人不只是為了避免受傷,還為了什麼?要讓生命自己說了算。

在這裡,我當然不是勸生。我是說人們的思維決定了看待一件事的角度。過於崇尚純粹理性較真,一定會遇到一個不能想清楚的問題,而過於崇尚不追問,也一定會遇到始料不及的種種考驗。最終考驗的還是我們是不是有智慧搞清楚兩者之間的界限。

我命到底由我還是由天,並不絕對。生孩子的意義還是要想,但是想不明白也可以算了,該生就生,順其自然,也有很多人,是生出來了後才找到生孩子的意義……

END

蘑菇姑姑,國家二級諮詢師,多家媒體心理專欄簽約作者,情景式女性寫作療愈推廣人。公眾號“Miss蘑菇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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