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方言|張文海:小鴨糊塗

文/張文海

都知道老馬識途,在鴨子世界,老鴨也能識途,但小鴨卻是小糊塗。

每年農曆四五月,是成都平原農村少年牧小鴨的季節。由於鴨是人工孵抱,第一眼看到的是人,小鴨總是把人看成它的母親,早晚放牧出歸,根本不需要趕,少年肩扛牧鴨工具在前面走,一群小鴨在後面跟,真像一個大火車頭,拉著一長串小車箱,在林盤與田野之間賓士,好一幅汪曾祺的水墨風情畫。

小鴨很膽小,第一次下水總是顫顫巍巍,雙蹼疾速在水中划動,卻無一點動力,一會兒旋向左,一會兒旋向右,好一陣才能適應。不像野鴨,第一次下水,有母鴨鼓勵與示範,根本不怕水。適應水後,從此小鴨便嗜水如命,每天一跳入水中,就急不可待地扎猛子,用頭澆水清洗全身。終於知道水是它們的生命,離不得。

小滿以後,昔日種滿小麥、油菜的旱田,瞬間變成水汪汪的水田,又變成一塊塊繡滿綠秧的秧田,端午以後,一月齡的小鴨基本能自己覓食了。這時少年已不必天天牧鴨,讓小鴨每天自己融入綠秧中,自然山水會把小鴨催大。然而,小鴨不像老鴨的方向感強,芒種以後稻秧封林,小鴨有時會因找不到回家方向而夜不歸家。少年很著急,丟下書包,急忙跑進秧田中呼喚小鴨,小鴨熟悉少年聲音,便在秧田中用鴨語“咀咀咀”地回答。少年終於循聲找到小鴨,讓夜間偷襲的黃鼠狼,又少了一頓美餐。

有時誤入激流,稚嫩的小鴨搏擊無力,便會被激流沖走,夜晚歸家,一群小鴨中會少一兩隻,四處尋找無果。少年從此知道了“天有不測風雲”,大意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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