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純:安好

陳丹純:安好

此時才四點半,天卻已經黑下來了。陰陰的,看不到成片的烏雲,但我知道它已經佈滿了天空。不然色調怎會如此低沉?

MJ剛出去回來,帶回來了一盒泡芙,給室內僅剩的6個人都分發了這“下午茶”。我剛喝完了一杯咖啡,肚子還暖暖的,提不起食慾。但我沒有拒絕她,笑盈盈地接過來。

時間流逝得特別快,我總有種錯覺,好像日夜如何交替,日曆如何翻頁,我始終沒有變化,相貌沒有變化,心態沒有變化。

可能是心境的問題。在這座腳步匆匆的城市,我感覺不到老化,而每天都是一副新鮮的樣子。午睡躺著的時候,小助手說:“我希望我以後像你一樣。”我側過頭看她,問為什麼。

她說:“我覺得你過得很好。”

“除了工作偶爾會讓你生氣、煩躁,其它的都很完美。生活很完美,你的世界好像一直都很美好,你也總是很開心。”不是第一次被人羨慕,但面對面這樣赤裸裸地說出來,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我抬起頭看到高處的窗戶外面的枯枝,沒有葉子,看起來有點孤獨,可是我覺得它們很耐看。沒有多餘的累贅,只有稍顯蜷曲的樹枝向四方伸展,好像一個在伸懶腰的長者。我是愛枯木的,不是因為內心向往悲觀、消極,而是認定它是另一種美的存在。在四季青翠的南方,我覺得枯木的風景更加值得注目。

無數砸過來的報表,總能輕易引發我的焦躁。做自己不擅長的東西並不是什麼美好的體驗,我不厭其煩地和會計溝通著,然後忽然笑了。我想螢幕的另一邊,會計一定一邊在罵我,一邊在不耐煩地回覆我,心裡沒準還在想:她也太蠢了吧,其它單位都做得妥妥的,就她一直來找麻煩……

我心不在焉地做著,又漫無目的地臆想著,心情又變得好起來了。窗外的樹木變得陰陰沉沉的了,感覺色號也加深了幾度。這種天氣倒不令人討厭,只要上下班時間不下雨,其他時間我是無所謂的。當全世界都溼漉漉的時候,最適合在被窩裡沉睡,那個時候,會覺得身體正在迅速積蓄能量,體內充滿著流竄的幸福暖流。

可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睡過了。是因為一直沒有連綿久長的下雨天,還是因為下雨天沒有遇見休息天,我也記不清了。日子一天天過去,記憶也在一天天模糊。我總是隻記得現在,不記得過去,任由生命空白。唯一記得清的,大概就是我的悲傷很少,快樂很多。

關於以後,我沒有想過。我總是懶散的,懶散地慣著自己,我從不對未來的自己抱以希望,我沒有想過要成為一個名人,成為一個作家,我只想成為開心的自己。《親愛的安德烈》裡,安德烈對他媽媽說:“我覺得我以後不會比你和爸爸成功,我會上平凡的大學,做平凡的工作,過平庸的生活。”

我覺得我和他一樣,我沒想過要成為多麼顯著的大人物,也沒想過要如何出類拔萃,而只想認真地過好自己的每一天,在自己的工作領域成為問心無愧的人,在自己的寫作愛好裡創作出自己滿意的作品,成為家人和朋友最溫暖最幸福的存在。

僅此而已。

今天、明天。今天很快成為昨天,明天很快成為今天。很慶幸,我還健康、安好地活著,還能夠毫不費力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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