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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
中國文脈,有個非常統一又離奇的病灶。那就是文人墨客均命途多舛,歷朝歷代,幾乎比比皆是。像李白那種“繡口一吐,就是半個大唐”的,寥若晨星。柳永雖然才高八斗,但卻屢試不第。
天才總是目下無塵的,將什麼“狀元及第”“插花遊街”“瓊林宴上”當作探囊取物一般。一開始,自負才氣的柳永,滿以為蟾宮折桂十拿九穩。意料之外的卻是,放榜之後居然名落孫山。柳七公子抑鬱不平,滿腹牢騷。憤慨之餘,寫下一首《鶴沖天》。
這首《鶴沖天》後來讓柳永吃盡了苦頭。
宋仁宗初年,柳永收斂年輕氣盛,再試一次!本來距離封侯拜相已不遠,但是仁宗看到柳永的名字很是不屑,又想起之前的那首《鶴沖天》,前塵往事讓不才的君主不免晦氣,硃筆在手,索性黜落柳永。硃批說“既要淺斟低唱,何須浮名虛譽。”
《鶴沖天》有句“忍把虛名換了淺斟低唱”。這一次的廢落,柳永有過短暫的氣餒與沮喪。因為是被宋仁宗發落的,柳永這才自謂“奉旨填詞柳三變”,上面的蝶戀花,就是這一時期偏後的作品。
柳永的相思,不空洞,也不是言之鑿鑿地,更不是言之有物的,虛實之間,患得患失。字裡行間薰染出來的情感,細膩真摯而又沉鬱落索。就好像柳詞,閱讀的時候,需要用情用意。
柳永這一時期的作品很多,落第後的柳永在煙花巷陌中,做了所謂的“白衣卿相”,並創作大量有關於歌姬藝伎之類的作品,致力於民間新聲。柳永是浪子又是才子,兼具兩種身份,所以下筆如有神。
南宋葉夢得在《避暑錄話》中說“凡有飲水處,皆能歌柳詞。”民間對於柳詞的追捧,不算空前也是絕後了。然而在詞作上雖然碩果累累,柳永仕宦之路依舊艱辛,他屢試屢敗。科舉制的八股文,讓很多壯志未酬之人失去了做官的機會,好在朝廷鼓勵干謁,只要有才能,國家都會量才錄用。
“干謁”是古代一種政治社交活動,這類作品,就是為了尋求晉升之門,而傳遞給達官貴人看的一種詞作。
拿柳永的《
望海潮-東南形勝
》來看: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
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
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柳永的這首“干謁詞”創作地點是在杭州。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物華天寶還地靈人傑,如此鍾靈毓秀的地方,柳七自然會做羈旅。
彼時,他的好友孫何正任兩浙轉運使,柳永想要透過好友的舉薦得到朝廷的重用,無奈孫何官不是很大,架子卻不小!他的門牆不是柳永這“白衣卿相”可以隨意進入的,柳永思之再三,找了當時著名的歌姬,告訴那個女子,在開宴的時候,將這首詞作為娛賓的歌曲唱出來。
詞在古代是可以“和韻而歌”的,歌姬鶯聲嚦嚦,嬌啼婉轉,這首詞的藝術魅力被相得益彰的表現出來,孫何果被吸引。經打聽,知道這首詞的作者是柳三變,這才召見了他。布衣的柳永,雖然才情卓犖,不過於孫何而言,卻不是那樣惺惺相惜臭味相投。
孫何並沒有如同神祇一般加持柳永,讓柳永進祿。而是三杯兩盞淡酒以後,將其送了出來,朱門酒肉臭,自古原是如此。
這首干謁詞足可見柳永對城市風貌的觀察細緻入微,語句清麗,物象無不絲絲入扣。
杭州形勝,是三吳(古地域名,一般指吳郡、吳興郡和會稽郡)的都會,奢靡到煙波裡的畫橋,翠幕與珠簾。杭州人數眾多,以“十萬”來狀。高聳入雲的樹木矗立在錢塘江畔,潮漲潮退如同狂飆電湧,讓人敬畏。
在外,廣角鏡下,市場上做買做賣的不是桑麻器皿,而是珍珠白璧,家家戶戶的所用所得已經從荊釵布裙變做了綾羅綢緞,如此還不夠呢!你我石崇鬥富一般,還爭相看看各自的家境。
下闕寫西湖邊重重疊疊的大小山嶽,清嘉宏麗。三秋的桂子十里飄香,湖中菱蓮風荷正舉,在這個富庶的不夜城中,小舟盪漾,有美妙的歌聲飄來,漁翁與採蓮女笑語盈盈。我喝醉了,聽著飄搖清逸的歌聲,吟賞雲興霞蔚的風景,等到我回到帝京,還要將這美景向帝京的人誇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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