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寫真實故事的豬小淺。
跟著我,一起來看今天的故事:
01
我很少用微博。
偶爾登陸,是看看熱搜,以及看看陸航。
陸航是我的前男友。
當初,我們斷得天崩地裂。但他在我心裡卻留了根,以為已經剪盡枝葉,其實稍有春風,就會發出芽。
愛情大概是刀鋒上的蜜糖,嚐到甜美,就要付出傷。
我曾以為,這輩子就這樣默默的在微博上,瀏覽他的人生。
看著他戀愛,結婚,到巴厘島去拍婚紗。然後看著他有自己的小孩,有一家三口的煙火人生。
然而,他的微博突然斷更在2019年11月25日。
他竟然賣了上海的房子,搬去了東北的一座三線小城。
忽然之間,發現他離我這麼遙遠。
心臟莫名的疼起來,像隱秘的傷疤,撕開一道口。
02
我叫李欣然,我是2008年認識陸航的。
那一年,我在上海徐彙區的大學讀大一。
不想說母校的名字,總之不是985,而是一個211的土木工程系。
有一天,在食堂,有男生打鬧,意外甩出一隻不鏽鋼的保溫杯,虎虎生風地衝著我飛過來。
我根本沒時間反應。
眼看要被砸到了,有隻拿著筷子的手突然伸到我臉前,砰一聲,幫我擋開了。
這個人就是陸航了。
坐在我對面,長髮遮住半張臉。
我連忙說謝謝。他頭都沒抬,說了句沒事,接著吃飯。
後來他和我說,老子都要痛死了,可美女當前,還得裝作沒事喝湯。
陸航和我同班。第二天,腫著手腕來上課了。
正好是右手,上課抄筆記這種事,我肯定是要幫忙了。
於是,他養手的日子,我們成了朋友。
03
陸航是從四川考上來的。
他個子不高,1米73。不是讓人驚豔的第一眼帥哥。
喜歡裝酷,搞黑暗系,可掩不住骨子裡的陽光。
不熟的時候,感覺他冷冷的。等熟了才發現,他心裡住著只哈士奇,健談,愛笑,喜歡吹個小牛。
不到半個月,他的手就好了。有天我問他,感覺怎麼樣,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他說,你摸,就這裡有點疼。
我輕輕碰了碰說,這裡嗎?
他卻反手握住我的手說,做我女朋友吧?
有時候想,真的是要喜歡的人幹這種事才不會顯得猥瑣,要是換成別人,還不一巴掌扇過去。
陸航拉住我手的那一刻,心跳漏了一拍。
我是那種面板很容易紅的人,一瞬間,從手腕紅到臉頰。
後來,情人節,陸航在卡片裡寫,你是薔薇一樣的女孩,遇見我,開出一片粉紅色。
油嘴滑舌,可浪漫到女孩子的心裡去。
04
我老家在山西,下面還有一對雙胞胎弟弟。
父母都是普通工人。
不能說貧窮,但絕對不富有。家裡僅有的資源與愛,基本都給了我的兩個弟弟。
中考的時候,我爸就和我說,咱家的情況就是這樣,你的機會只有一次,失敗了,我和你媽就不能再供你了。
所以我考上大學,是背水一戰的架勢。別說談戀愛了,連朋友都很少。
高中有男生給我送過情書的,被我直接轉交給了老師。
因為一切耽誤我學習的事情,都是洪水猛獸。
上了大學,精神上才稍稍鬆了弦。
愛情終於在堅如岩石的心房裡,破了土。
陸航爸爸做小生意,媽媽開了個駕校。有個哥哥,在駕校幫他媽。
他是那種沒什麼壓力的孩子,腦子又極聰明,大學考得輕輕鬆鬆。
他不像我,性格里沒有焦躁的底色,沒有不努力就跌進泥潭裡的緊迫感。
我想,這是他最吸引我的地方吧。
05
陸航和我坦白,他不是第一次戀愛。
初戀獻給了初中,高中也談過一個女朋友。
他說,你和別的女生不一樣。
我問,怎麼不一樣?
他說,別的女生會喜歡男生更優秀,你好像總要事事比我好。各科成績都想比我厲害,打個遊戲你都要贏過我。
我笑了,好像是這樣。
可能是勤奮的人最恨天賦型選手吧。你白天黑夜的才拼出來成績,他邊玩邊學,就搞定了。
真是又氣人,又羨慕。
他摟著我說,你放鬆一點,一個家,男人強一點是應該的,你是女人,靠著我就行了。
他的愛,像少年人一般張揚,卻又裝著一顆大男人的心。
我給了他一拳說,滾,誰和你是一家人。
陸航賤賤地笑了,撅著嘴吻上來。
其實,我喜歡和他接吻。不抽菸,少喝酒,愛嚼泡泡糖。
所以他的吻是甜的,有時是草莓味,有時是蜜瓜。
06
說起天賦呢。
陸航就真的很強,大三他搞的裝置改良拿了發明專利,還在國家期刊上發表了一篇論文。
當時,學校給了一筆獎金。
那是2011年,陸航帶著我去花天酒地。
吃了當年名噪一時的金錢豹,然後去五星酒店開了房。
那是我的第一次,很慶幸被他珍愛著呵護著,留下了美好而隆重的記憶。
都說土木直男不懂浪漫。
陸航就是個異端。晚上,他從枕頭下面摸出只小方盒送給我。
裡面是一枚項鍊墜。烏銀色,簡單的長立方。
那是他用學校的裝置,親手給我做的。小小的,卻盛滿了愛情的分量。
他問我,你知道這是什麼材料?
我說,不鏽鋼吧。
他得意地說,這個鋼可不一般哦,是我從當年砸你的保溫杯上裁下來的。
我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才想起來,那是我們愛情的起點啊。
如今,它變成小小的一片,在夜色裡閃閃發光。
我感覺自己淪陷了,被大片的愛淹沒過頭頂。
我主動吻了他。
真希望天空永遠不會破曉,我和他永遠留在那個美好的晚上。
07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一輩子都離不開陸航了。
帥氣,浪漫,有才華。每一樣都敲中了我的心。
我暗暗想過,一畢業就嫁給他。
可是誰能想到,這樣優秀的人,卻沒能正常畢業呢。
因為是第一次發論文,陸航把一切都交給老師去處理,自己跟著簽了字。
結果發表了才發現,系裡大佬署了一作,陸航二作。真正指點過的班主任,署了通訊作者。
這就是我為什麼不願說母校的原因。
大家都勸陸航算了。
才大三,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就當是對大佬投誠,為自己鋪個路。
可是陸航這個人,看似隨隨便便,其實骨子特別倔。就像越是乾淨的水,越是容不下一粒沙。
陸航投訴過,但這個事當然是鬧不起來。學校一直在壓。
後來陸航氣不過,跑到網咖天天開黑。
有半個月吧,沒上課。其實,比他曠課久的學生,不是沒有。
可學校抓住這個機會,要陸航做選擇,要麼勸退,要麼開除。
那天從老師辦公室出來,陸航哭了。
他是個從小一帆風順的孩子,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人們總說,走上社會才能體會人世的殘酷。可陸航還沒畢業,就嚐到了箇中滋味。
08
陸航選擇了退學。
離開學校後,他沒有回家,而是在上海找了工作。
因為一直沒和家裡說,也不知道怎麼說。
優秀的人生從此就被打斷了。他進了浦東一家工廠,做了技術員,離我就遠了。
我知道他不想來學校的。
所以每個週末,都是我搭地鐵去看他。
他看起來嘻嘻哈哈的,但我感受不到他心裡的溫度了。
陸航就是那個時候開微博的,會在上面說些吐槽工作的話。
有時候,就只是一張照片,長長的影子,投在廠房的路燈下。
大四前的暑假,我不準備回家了。想在浦東那邊找個暑期工,陪著他。
我打電話和陸航說起來的時候,他忽然就說,打工也別來我這邊,咱們分了吧。
多年之後,再回看這段感情,我才明白,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而是我在校生的身份對他來說,就是種刺激和傷害。
但那時我並不懂。
反正也放假了,我天天去堵他,讓他給我個理由。
陸航的長髮已經剪了,短短的板寸,讓我有點不認識他。
起初他還會和我喪氣地說說話。他說,我大學都沒畢業,就一工人,還能給你什麼未來。
我傻了吧唧地說,我馬上就畢業了。我能給你未來。
真的太蠢了。
好想問那時的自己,這是嫌刀子捅得不夠深嗎?
09
陸航開始不理我了。
見到我,滿臉厭煩的表情。
他們同事看見我,就會起鬨。人到那時候,往往有些軸,沒有了變通。
我完全不顧面子,只想著緊緊抓住他。
站在他廠門口就會哭。
有一次,真的絕望了。把脖子上的項鍊扯下來,扔給他說,好,我們分!
結果他把項鍊用力一扔,扔進了路邊的綠化帶,扭頭走了。
我急了,轉身跑去草叢裡找。
想想那天好慘啊。
一邊哭,一邊蹲在草叢找。天都快黑了,有清潔工阿姨看我可憐,過來幫忙。找到的時候,都快8點了。
我的面板很容易過敏。
臉上,胳膊,腿,叮得全是蚊子包。
10
回到家,我的眼睛都腫成一條縫了。
淚水從縫裡擠出來,大顆大顆的流。
沒辦法,去了醫院,吊了水。一個人坐在醫院裡,渾身的刺癢讓我冷靜了。
我和自己說,就這樣吧。
我這麼慘,他都不會心疼,真的沒有愛了。
就這樣,我們正式分了。
再沒有打擾他的生活,只是在微博上,悄悄關注著他,窺探他。
他依然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文字裡,沒有歡樂悲傷,只是簡單的記錄自己的日常。
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一年後了。
大學畢業,校招,拿到了一家外企的offer。可爸媽非讓我回家。
他們安排了工作和相親。
養我這麼大,要懂得為家裡做貢獻了,家裡還有兩個弟弟,要幫忙買房。我媽說,她彩禮都和人家談好了,就等我回去選老公了。
好直白啊,一點不掩飾。
親情的枷鎖明晃晃的架在脖子上,我逃不了。
就在我舉棋不定,在微博上吐槽時,陸航來找我了。
在我們宿舍樓下,舍管阿姨叫我下去的。
我見到他,心猛的一疼,可很快就平靜下來了。我冷冷地說,你來幹嘛?
他問,你決定了嗎?回去,還是留下?
我一愣,問,誰告訴你的?
他說,聽我一句,留下,別回去。欠下的親情,用錢還,別用自己的人生還。
我沒好氣地說,你是我什麼人啊,用你管。
他說,李欣然,你不是一直要超過我嗎!你回去就輸了!
說完,他就走了。
我一個人站在樓下,眼淚狂流。
11
我沒回老家,留在上海。
陸航說得對。親情要用錢還,不要用我的人生還。
爸媽在電話裡和我大發雷霆。我只能說,對不起了,讓我闖兩年。
我爸罵我自私。我說,拿我換彩禮,給弟弟們買房,你們不自私嗎?
親人之間,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心真的會涼。
我爸說,你覺得我想你在身邊,就是為了錢?
我反問,還給你養老?
我爸氣得直接把電話掛了。之後,好多年都沒再回過家。
一個人在上海開始了滬飄生涯。
孤獨的時候,有過去找陸航的衝動。畢竟仍有愛,隱藏在心裡。
可是,上班有了閱歷後,我開始醒悟陸航為什麼遠離我了。
曾經他有多優秀,現在他就有多自卑。
我是小小風光的外企白領,而他是廠房裡滿身油汙的藍領工人。
我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相見就是傷害,更沒有了複合的基礎。
我不在意,但他在意的。
而年輕的時候,都那麼倔強那麼死要面子,怎麼會想到,有時候分開,就是一輩子。
12
2014年,我遇到人生裡的第二個男人。
他叫唐立偉。
蘇州人,碩士畢業,英國海歸。比我大4歲。
是我朋友的朋友。我們在聚會上認識的。
我發現,雖然我處處想比男人優秀,但我性子裡還是慕強,喜歡比自己強的男人。
唐立偉成熟,穩重,事業有成。
幾次聚會後,他主動加我微信,約了我。
他是和陸航完全不一樣的男人。
當時他在一家車企做中層。除了工作,對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一三五健身,二四六約會。
週日,他要獨處,給彼此一點空間和自由。
他給了我和陸航不一樣的愛。
安安靜靜,有條不紊。
13
2015年,我25歲。唐立偉向我求了婚。
2克拉的鑽戒,很耀眼。
5月,我就嫁給了他。
婚禮很盛大。我爸媽,弟弟全來了。
那兩年,我和家裡的關係,修復了很多。
陸航說得對,補償親情,不需要用自己的人生,有錢就夠了。
但我爸說得也對。
他想我回去,並不真是為那點彩禮錢。在他們的認知裡,有一份安穩的工作,找到能出得起高額彩禮的婆家,是女人最大的幸福。
他們那一代人,更習慣用看得見,摸得著的條件來衡量婚姻的穩定。
婚禮前的晚上,我媽和我說話。
她說,你看你,不聽我話,嫁這麼遠。將來男人欺負你,都沒人給你撐腰。
她哭了,我也掉了眼淚。
第一次覺得自己以前還是涉事太淺了,把這個世界看得非黑即白。
我說,唐立偉人挺好的,不會欺負我。
我媽說,我嫁你爸之前,也覺得他不會欺負我啊。
14
婚後不久,我就懷孕了。
16年5月,生下了兒子。
我公公婆婆從蘇州趕過來,給了我10萬塊的大紅包,還包了我住月子中心的錢。
朋友都羨慕我,說男人好找,好公婆難遇。
當時我也挺高興的。
出了月子,歡歡喜喜地帶著孩子回了家。
在家裡的第四天,我收拾衣服。然後在衣櫃裡,發現了情趣玩具。
其實嘛,懷孕,養子。唐立偉自己搞點小東西,我也理解。
可是,那些東西不只有男用的,還有女用的。
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心煩意亂,努力讓自己平靜。
晚上,他下班回來,我把保姆支出去,才找唐立偉談的話。
我沒想到,他挺坦然地承認了。他是雙,男女都愛。在英國有過男朋友,但回來後,他決定做個男人。他說這個在國外挺正常的。
我都結巴了。我說,那你和我在一起之前,有沒有做過HIV的檢查?
他說,你放心,我很潔身自好的。
然後還找出報告來給我看。
我忽然覺得,自己對潔身自好這四個字,理解得不深了。
15
悄悄帶著孩子,一起做了檢查。
還好都沒事。可拿到報告的時候,還是痛哭了一場。
想到了離婚。
可唐立偉和我發了誓。他說他是對男女都有感覺的,要不然不會對我有反應。他決定娶我,就是做了性向的選擇。請我一定要相信他。
我猶豫了。畢竟我剛出月子,工作還沒有復崗。
現在想,公婆對我這樣出格的熱情,怕是早知道了。
那一刻我才理解了我媽說的,沒有孃家人在身邊的苦。
以前爸媽吵架,我媽揹著包就走了。而我,玩不了這個瀟灑。
說實話,我不知道自己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每次唐立偉和我過夫妻生活,我心裡都在暗暗牴觸。
可是不做呢?我又會想,他是找誰解決了呢,是女人還是男人?
又可笑,又可悲。
慢慢的,陸航的微博,成了我平靜心情的視窗。
暗中探看他的人生,好像就能帶著我逃離當下的煩。
16
這些年,陸航一直在更新。
沒有情緒的描述,卻有著豐富的人生。
他渾渾噩噩了幾年。
2016年,我懷孕生子的時候,有個女人出現在他的微博裡。
她叫月鈴。高挑,漂亮,只是帶著一點風塵味兒。
我不是嫉妒,就是陳述。
看來,陸航仍然是個靠愛驅動的男人。
因為他有肄業證,自考拿下了本科。17年,考了交大的在職碩士。
從此人生開始翻盤了。
17年底,有家企業出資買了他當年在學校搞的專利,直接就是7位數,還聘他做了工程師。
18年初,他和月鈴結了婚。拍婚紗還去了巴里島。
看得出,他很開心。而我呢,腳踏泥潭,越陷越深。
也是這一年,和朋友聊天的時候,知道了一個同性交友app。他們說用男同事的電話去註冊一下,就知道誰是不是同。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來了。
晚上,趁唐立偉睡覺,我拿他的電話號去試。竟直接登入了。
果然,大幕拉開,再也關不上了。
他在上面,竟然有好幾個男朋友。
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陪他過了這麼多年。
17
我是19年初,和唐立偉和平離婚的。
孩子歸我。
婆婆想要。我說,媽,你放心,我不改孩子姓,你想看就來看,我一定不攔著。但是你兒子什麼情況,你應該知道。你為了孫子好,就把他給我吧。
我婆婆哭了,和我說了對不起。
也是那一年,陸航的微博,越更越少了。
有時候,一個月也更不了兩條。
不想承認,無人的夜,我會翻著他的微博,幻想一下,如果自己當初嫁給他,會不會擁有這樣的幸福。
可惜,我與他,終究有緣無份。
11月25日,陸航發了一條微博,他去了遼寧一個18線小城。
我特別驚訝,卻不好問。
可從此之後,他再沒更新。
再後來,就21年了。有一次老同學見面,她忽然問我,對了,陸航去世,你知不知道什麼情況?
我頓時怔住了,聲音高了八度,問,什麼?
她說,唉,你這個前女友都不知道嗎?太蹊蹺了。他娶的那個老婆啊,以前是個小姐。他不是正常死亡,是意外。他老婆拿了上百萬的保險費呢!
我已經分不清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是震驚,還是悲傷了。
我的腦子一直嗡嗡地響,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第二天,我就安頓了孩子,決定去遼寧看看。
不管因為什麼,我想去了解一下。我不想他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
就算為了留在心裡的愛情遺蹟,我也該找到他死去的真相。
然而,當我見到月鈴,請她帶我去祭拜陸航的時候,她竟然告訴我,他的遺體已經捐獻了。
我當時腦子裡跳出的第一個詞就是“毀屍滅跡”。
我問她,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月鈴卻輕輕地笑,她說,你是來審問我的嗎?你沒資格。
她真是個謎一樣的女人,像一團渾濁不清的霧,徐徐飄蕩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