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歲消防員意外墜樓身亡,生前最後一次露面,警方正檢查其生命體徵

時至今日,29歲的山東小夥朱銘駿仍記得7年半前那場意外的所有細節:

2013年7月9日,在一次進校園的教官軍訓活動中,時年22歲的消防員朱銘駿在做示範動作時因器材鬆動倒地從單槓上意外摔下,後頸著地。幾分鐘後,朱銘駿被隊友送進醫院,之後發生了什麼,他都不知道了。醒來已是四天後。

後來,他的脖子被醫生開了個孔,安上一根塑膠管,管子的另一頭插在一臺呼吸機上。“活下來了,但頭部以下全無知覺,24小時離不開呼吸機。”朱銘駿無法接受這種“活著”,他試圖咬舌自盡或咬唇自盡,但發現沒用,“還很疼”。

轉折在2016年出現。他在網上認識了一名心理諮詢師,逐漸從人生陰霾中走了出來,自考了資格證,成了名心理諮詢師。

13日,朱銘駿的故事在微博獲得網友關注,截至發稿時間,已有近5000條轉發,3萬多人點贊。14日,紅星新聞記者深度對話朱銘駿。

29歲消防員意外墜樓身亡,生前最後一次露面,警方正檢查其生命體徵

朱銘駿在家做心理諮詢

14日晚,白天剛接受完紅星新聞記者採訪,但到了點兒,朱銘駿依然開啟電腦,登入B站,進行直播。

當上UP主是一個偶然。今年1月15日,朱銘駿在B站上傳了自己錄製的影片《一個高位截癱七年半的消防員自錄》,影片回顧了自己受傷的經歷,介紹了其心理諮詢師的身份。

他回憶說,那天情緒很低落,一覺醒來後,發現身邊沒有能和自己說說心裡話的人。他嘗試把自己想說的話錄下來發到網上,“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個舉動,讓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收到了大量網友的關心和鼓勵,就像前面7年半的孤獨和寂寞全都消失了一樣。”

截至15日,這條影片獲得了近300萬的觀看量,他也因此成了一名業餘UP主,隔兩三天就會上傳一個影片 ,每天晚上還會開直播。

相比其他UP主來說,朱銘駿的直播內容顯得“乏善可陳”——他一般是和網友隨意聊聊天,有時候講講心理,再玩玩遊戲。

從晚上7點開始直播,不斷有粉絲湧進直播間,到晚上8時許,直播間已有6000多人觀看,彈幕幾乎從未間斷。很多網友都會發來一些問候,每條他都大聲讀出來,再一一感謝。也有不少問題與心理相關。或許是出於職業關係,回答這些問題時,他都會說上很多,用上很多專業知識。

朱銘駿的電腦是特製的,託人從國外購回,除了主機、顯示屏之外,還多了一個用嘴巴控制的操縱桿,掛在顯示屏前,用吹氣、吸氣和嘴唇觸碰的方式來操控電腦。用這樣一臺裝置打遊戲比打字要付出更多努力。他舉例說,比如玩《英雄聯盟》主要用到的QWER鍵,就要透過吹氣和吸氣實現鍵盤操作。他適應了半年,才學會了操作。

在遊戲裡激戰時,朱銘駿的嘴巴飛快地在幾個膠質的管子上或搖晃或吹氣,臉漲得通紅。儘管盡了全力,他玩得仍然不是很好。有時會碰到“水友局”——直播間的粉絲和他一起玩,為了讓朱銘駿贏,敵方粉絲給他“放水”,友方粉絲也積極配合。

有時也會有一些不好的評論。有人評論或者私信,說他獲取到了“財富密碼”“賣慘”,對這些評價,他並不在意。“我認為真實很重要,我也想給網友傳遞正能量。”

每天直播的兩個半小時是朱銘駿最快樂的時候,“雖然我一直說話一直很累,但很享受。就像一個夢境,我怕它會轉瞬即逝。”

晚上9點半下播時,直播間的線上人數已近一萬。

29歲消防員意外墜樓身亡,生前最後一次露面,警方正檢查其生命體徵

受傷前的朱銘駿

採訪過程中,朱銘駿反覆給記者強調,他的身份,是一名心理諮詢師。

成為心理諮詢師,也是一件偶然的事。2016年,朱銘駿讀到一本名為《遺願清單》的書,書裡提到了“心理學”。“我很好奇,心理學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態嗎?”那時的他還沒能接受自己高位截癱的事實,不願和別人交流,也不想說話,“很絕望”。

那時起,他心裡就埋下了一顆心理學的種子。後來,他在截癱貼吧裡遇到了現在的心理老師,後者在線上幫他度過了最難捱的時光。

2018年,朱銘駿考取了心理諮詢師證書,開始在家裡營業。諮詢時,他總習慣於用側躺的方式“面對面”和客戶交流,面對面交流是最有效的心理諮詢方式,“這樣對來訪者更負責。”他說。儘管這樣對他而言會造成生理上的不適。

近三年的執業時間裡,他意識到或許這是最適合自己的工作,“我的經歷,讓我很容易和客戶共情。”他也曾為幾十位客戶提供過諮詢服務,成年人每次收費299元,未成年人和學生免費。他也曾想過把這份工作“安利”給其他病友,但效果不佳,“要麼說是太難,要麼沒心思學。”

考上心理諮詢師的這年夏天,朱銘駿第一次去了當地的廣場做公益演講。“當時內心很想逃跑,只能硬著頭皮上,也不知道前幾次說了啥。”後來一次次和別人溝通以及陌生人的掌聲給了他力量,他也有了和外部世界建立聯絡的紐帶。

“我也經歷過崩潰、痛苦、絕望,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我也以一名心理諮詢師的身份幫助心理障礙的朋友,就像是拯救同類,把他們從黑暗中拉到光明的世界。”他這樣形容自己的職業。

“網路社交增加了我抵抗死亡的勇氣。”他說,網路社交讓他感到快樂,少了現實中的痛苦或孤獨。

朱銘駿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僅限於頭部,他無法自主呼吸,也無法自主吃飯、洗澡或大小便,也曾有過輕生的想法。在沒有這臺特殊電腦前,朱銘駿用的是一臺iPad,他用平板支架撐在面前,咬著一支電容筆一下下戳著螢幕。那時,他加入了兩個貼吧——“截癱吧”和“絕症吧”,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兩個貼吧上度過。

但現在,朱銘駿想活著,他還有很想做的事情。他告訴記者,今年他成立了自己的線下心理諮詢工作室,“應該會交到更多現實中的朋友,而不僅僅是網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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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時的朱銘駿

朱銘駿也曾談過戀愛。在他的電腦支架最高處放著一個孫悟空玩偶,一抬頭就能看到,那是前女友送的禮物。兩人談了一年半,“因為身體原因,還是要接受一些事情。”

前女友把孫悟空玩偶送給他時,說他就像這隻孫悟空一樣,只是暫時被五指山壓住了,總有一天會被唐僧救出。

2013年,醫生曾給朱銘駿下過診斷:如果沒有醫學突破,朱銘駿還能活15年。現在,在那個診斷中,他只剩下7年的時間。

“如果那天來臨,我最捨不得的是家人。我只想好好把剩餘的日子過得開心一些,走的時候沒有太多遺憾。”他說。

朱母從沒放棄過兒子,“我在等他站起來的那一天,我堅信會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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