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陽》暖意與凜冽並存,一個被逼向絕境報復上帝的女人

《密陽》暖意與凜冽並存,一個被逼向絕境報復上帝的女人

當我們透過陽光,去直視它照射下那片濃重壓抑的陰影,當神聖的信仰不足以支撐起一個一碎再碎的悲劇靈魂,我們又該如何在黑暗中拯救自己?如何重新回到光裡?

《密陽》是一部典型的李滄東式的電影,它講述的是在塵世間艱難掙扎的人的故事。

女主角申愛與《綠魚》中的美愛、《綠洲》中的恭淑一樣,他們被痛苦包圍著,並努力尋求突圍。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克服瑣碎技術性困難的過程,這個過程通常伴隨著極致的心靈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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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愛並不是由於有了靈驗的宗教體驗而皈依上帝,她僅僅是把相信上帝看作是緩解內心困境的一種方式,這種出於功利目的的信仰,必然是不持久的。

暖意與凜冽並存

全度妍飾演的單身母親李申愛在丈夫車禍身亡之後,帶著兒子回到了丈夫的故鄉密陽,希望在這個偏遠的小城開啟一段嶄新的生活,驅車前往洛陽的路上,車輛拋錨,李申愛叫來了維修師傅,宋康昊飾演的本地人宗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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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樸憨厚的宗燦對這個來自大城市的美麗女性一見鍾情,並且盡心盡力地幫著她熟悉這座小城。

很快,申愛在密陽就安頓了下來,明知自己丈夫死前的外遇,卻依然故作堅強,不願受人憐憫,不僅冷漠的迴應了宗燦善意的幫助,還用盡積蓄開了一家鋼琴教室,甚至到處宣揚自己想要投資房地產,以此來證明自己依然光鮮體面的生活。

但是生活並不為申愛的逞強買單,四處炫耀要買房的行為致使兒子遭到綁架,因為無法籌到綁匪索要的大量贖金,僵持中綁匪撕票,申愛最終等來的只是兒子冰冷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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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愛子的申愛,像被命運扼住了喉嚨,無法呼吸,絕望的她只能抓住宗教這株救命稻草。在鄰里朋友的幫助下,她每日去教堂宣洩痛苦,尋求解脫,唱讚美詩、參與教會活動,祈求上帝拯救她苦難的靈魂,甚至在牧師的鼓勵下,響應上帝教導,原諒並愛她的仇人。

但是,當她下定決心到監獄去傳遞上帝的恩惠時,這個兇手卻毫無波瀾的迴應他自己在獄中已經信了基督教,上帝就在前不久已經原諒了自己。

一瞬間,申愛五雷轟頂,好不容易撐起了對生活的勇氣和她的信仰,這一刻卻一起在陽光下分崩離析,支離破碎,並徹底上帝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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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衝到教堂,怒吼著耶穌的神像,大聲地拍打桌子表達自己的憤怒,又去偷錄影,在宗教集會上反覆播放騷擾歌曲擾亂教會活動,甚至勾引神父和她發生關係,以證明宗教的虛偽。

她在暴怒後嘗試割腕自殺,但猛然間的求生本能又讓她產生活下去的慾望,她流著血跑到路上,求路人幫助救自己。出院後,申愛在美容店遇到了兇手的女孩,她努力的想擠出幾句話,可最終還是無法原諒,落荒而逃。

韓國狂熱的傳教文化

從這樣一個個體的生命體驗,卻真實地展現了整個韓國社會的宗教文化和精神狀態,可以說,《密陽》所描繪的狂熱的教會活動和傳教方式,一點兒都不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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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到16世紀末,明萬曆年間日本侵朝,日本傳教士作為隨軍神父入朝,在朝半島向百姓佈道,、施洗。

直到現在,韓國半數的國民皆為基督教,遍地數不勝數的教會和傳教人。遍佈全球的韓國傳教士,甚至僅次於美國。

在這樣一個信奉基督教的社會環境中參加教會活動,不僅是普通民眾的日常,更是民眾情緒發洩的渠道。但是作為一個無神論者,李滄東卻清醒地洞察到這種狂熱背後的深層危機。

李滄東在電影中虛構了一個以上帝名義心安理得地卸下罪責,擺脫良心譴責的殺人犯。一位深明大義且虔誠佈道卻經不起誘惑的牧師,以及不知人心險惡而幻想上帝能拯救一切的李申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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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東要反對的並不是基督教本身,而是韓國社會畸形的基督信仰的生態下形成的功利性的盲目信教和強迫性的傳教方式。

電影中有這麼一場戲,就是申愛鼓足勇氣走進監獄向兇手表達寬恕,那場戲是這部電影裡面最具諷刺的地方。

當申愛終於能坐在兇手面前親自表達自己的寬恕的時候,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兇手會說出毫無懺悔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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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申愛以前的所有努力顯得非常非常的滑稽可笑,她衝出監獄,崩潰的向上帝發問:“在我沒有原諒他之前,上帝怎麼可以赦免他的罪?”

這個尖銳的問題直指個人的痛苦與上帝無力拯救之間的痛楚,痛失愛子的申愛,絕望中遇見了基督教,彷彿一個即將被苦難吞噬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在救贖的教義中獲得暫時的安慰。

而一旦基督教在現實中不具備真正拯救的能力,所謂的信仰也瞬間土崩瓦解。無論是申愛、教會成員,還是兇手,他們對基督教抱有過分簡單的幻想,妄想它能解決人世間的一切苦難、罪惡和寬恕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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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的價值何在?

我們發現,電影所探討的遠不只是簡單的宗教問題,它迫使我們思考,如果上帝不能代替我們寬恕,那麼信仰的終極價值是什麼?生命的意義又在何處?

申愛來到密陽重啟新生活,實際上就是在尋找生命的意義,而她在密陽所有的現實和精神遭遇,也正是她尋找意義的過程。

片頭,申愛剛到密陽,鏡頭從車內陽臺望向陽光明媚的天空,而影片的結尾,在佈滿陽光的小院裡鏡頭俯拍,一抹陽光照耀著一塊普普通通、凹凸不平的土地。

《密陽》暖意與凜冽並存,一個被逼向絕境報復上帝的女人

電影始於天空,終於土地。在天地的對仗結構中,李滄東最後給出了他的感悟。

人生最大的意義不在天上,而是我們低下頭就能觸控的現實,現實世界雖然絕望,但卻是我們生活的基礎。我們也只能學會在這種絕望的現實中堅韌地活著,努力的尋找意義,因為尋找意義本身就是信仰。

總結

李滄東雖然是一位安東尼奧尼式的導演,他的言語冰冷,對這個世界充滿了質疑,但在他幾乎每一部電影的結尾,我們都能看到一個苦澀又溫暖的尾巴。

《密陽》的結尾處,最終拯救申愛的是平靜又卑微的日常生活,那一縷飄落進塵埃的頭髮,不正像是每一個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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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執著的向上尋求救贖與答案,卻總是在向下的趨勢中認識到這個世界,這個鏡頭因此具有了穿透生命本身的力量。

謝謝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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