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盼兒要在永安樓開瓦子,池衙內說跌份,那究竟什麼是瓦子和勾欄

電視劇《夢華錄》中池衙內聘請趙盼兒做永安樓的掌櫃,趙盼兒卻要在永安樓裡開瓦子,池衙內很驚訝,說瓦子是下等人去的地方,酒樓裡開瓦子太跌份子了,而且酒樓行會的人是不會同意的。看到這兒讓人感覺瓦子好像是什麼不正經的地方,那究竟什麼是瓦子和勾欄呢?實際上宋朝時的瓦子和勾欄可不是什麼藏汙納垢的所在,人家可是正正經經的文化娛樂之地。

如果站在大宋東京城最著名的御街起點——宣德門外,從這裡一直往東走就到了內城宮的東南角,也就是東角樓。從東角樓再往東不遠,南側有一條長街,叫作界身街,街東偏北有餐飲名店潘樓,再往南,就到瓦子區啦。

趙盼兒要在永安樓開瓦子,池衙內說跌份,那究竟什麼是瓦子和勾欄

那麼,瓦子到底是什麼呢?其實瓦子又叫瓦舍,聽起來就是磚瓦房。不過事實上,瓦子根本不是磚瓦房。根據《夢粱錄》記載,“瓦舍者,謂其來時瓦合,去時瓦解之義,易聚易散也。”把瓦一片片疊在一起容易,再一片片分開也不難。這就叫瓦合瓦解。咱們現代人只說瓦解,沒人用瓦合這個詞了。不過這麼一解釋,您不就明白了嗎?就是人群匯聚分散的地方嘛!

沒錯,瓦子區的人還真不少。沿著界身街走過去,有桑家瓦子、中瓦子、裡瓦子三大瓦子,瓦子之內是大大小小的勾欄,足有五十多個。然而勾欄又是什麼呢?勾欄,是用欄杆之類的東西圍起來的圈子,外面張貼著各種海報以做宣傳招徠之用,裡面是演出場所,有眾多文藝曲藝技藝表演。這些勾欄有的是板壁結構,從外面看活像個大箱子,有的規模更大,還搭著大棚,像這裡中瓦子的蓮花棚、牡丹棚,裡瓦子的夜叉棚、象棚,都是可以容納上千人的大型表演場地。

暈,繞了半天,原來勾欄就是劇院啊!這條有著三大區的街道,分佈著大大小小的劇院,那不就是百老匯嗎?是啊,差不多也就一個意思。根據《夢粱錄》作者吳自牧的意見,勾欄瓦舍純屬於“士庶放蕩不羈之所”,“子弟流連破壞之門”!簡單說吧,就是教人學壞,傷風敗俗的地方。不過您別想多了,人家老吳只是有點封建頑固,把一切文化娛樂都看成是“靡靡之音”,教人腐化墮落的東西。

再次重申,此勾欄絕非彼勾欄!和明朝時說的勾欄絕對不一樣。這裡的勾欄,絕對合法經營,只是戲園劇院,別無其他!

趙盼兒要在永安樓開瓦子,池衙內說跌份,那究竟什麼是瓦子和勾欄

有道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們就看看宋朝的勾欄到底什麼樣兒。

先說個四邊板壁圍起的小勾欄,前面有個小門,門前還貼著字畫,圍攏著一群人,節目指定熱鬧精彩。圍著的人太多,一般也不用買票,都是先看後給錢。沒錯,就是打賞。前面是一排圍欄,圍欄外坐滿了人,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向前看,一邊還嚷嚷:再來一段!再來一段!這是剛散一場,大夥兒催下一場呢。

說話間,旁邊走上來一位布衣長袍的主兒,看樣子就是個文化人。他往中間那麼一站,臺下頓時就安靜了許多。只聽他開口說道:承蒙諸位抬愛,小人就再給大家說一段:話說這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怎麼樣?聽著耳熟吧?這不是“三國演義”嘛!瞧著這個勾欄,正是說書人,也就是說話人的場子。人家這一段叫說史,說的是“前代書史文傳興廢爭戰之事”。當時流傳最廣,最受歡迎的就是“說三分”,也就是魏蜀吳三國故事。據說當時就連小孩子都喜歡得不得了,而且“愛憎分明”:聽到劉備打了敗仗就愁眉苦臉,竟然還有哭鼻子的;聽到曹操倒黴就拍手叫好,又唱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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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往前,不遠處又是一處勾欄,看那架勢人也不少。好像也正講著呢?沒錯,還是說書。這回人家說的是經,也就是佛家故事。您聽“卻說那三藏法師…”,“再看猴行者……”慢著,這難道說的是“西遊記”?不過他為啥不說孫悟空,卻要講“猴行者”?

其實是這樣的,吳承恩他老人家這時候還沒出生,您看過的那套《西遊記》也還沒寫出來呢!現在您聽的,應該是《大唐三藏取經詩話》。這時候的西遊故事剛剛有個雛形:故事比真實的《大唐西域記》多了不少神話色彩,而且出現了最早的孫悟空形象,不過叫猴行者,但卻不是猴,而是個白衣秀士;故事裡也還沒有豬八戒,沙和尚只隱約有個影子。然而在這個話本里,已經有了個善於變化的“白虎精”,更有想招贅唐僧的女兒國王。

這時的說書人雖然講得精彩,但是故事實在是粗糙。沒辦法呀,這不是在宋朝嘛!除了說史和說經,大宋說書人還會說小說、說公案以及說傳奇:什麼風塵女子、精靈古怪、清官斷案、豪俠懲奸,要什麼有什麼。著名“說書表演藝術家”也有不少,像張十一、賈九、趙世亨、徐明等。要是想熱鬧一點,還有一種說書形式帶著簡單伴奏,叫作銀字兒………

如果想聽點帶唱的,也沒問題,可以去稍大點兒的勾欄。唱歌都得有伴奏不是?伴奏需要樂隊,舞臺自然就得大點兒。說起這宋朝的唱,最有名的當屬小唱。小唱唱的是曲子詞,又叫詞曲,簡單地說就是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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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宋詞您一下就反應過來了。這誰不知道啊,唐詩宋詞誰沒學過,但那不就是古詩詞嗎,和唱曲兒啥關係?其實吧,古時候詩和詞都是用來唱的。尤其是宋詞,“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那是說只要有井水的地方就有人會唱柳永的詞。當然啦,“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能把婉約纏綿的宋詞發揮到極致的,都是美女,像李師師、徐婆惜、封宜奴,就都是小唱名角兒……

如果您想聽李師師“淺斟低唱”一曲?恐怕不行。因為李大美女剛傍上宋徽宗趙佶,哪兒有空啊!就算有空,人家現在那身價也非讓您傾家蕩產不可。其實想聽唱,瓦子勾欄裡其他形式也不少,像把街頭巷尾叫賣的曲段搬上舞臺的嘌唱,將兩支曲詞反覆吟唱的唱賺,還有模仿街市叫賣果子創造出的說唱藝術吟叫等。

這些如果都不喜歡?沒關係。還有一種,包您滿意,那就是大宋朝的“歌劇”。說是“歌劇”,其實當然不會是西方的那種。不過,人家用的也是中國傳統音樂裡的正統音樂,即宮廷樂曲中的各種曲調。創造這種藝術形式的人名叫孔三傳,他把傳奇和靈怪故事編成唱曲,融入高低不同的曲調中,配合或繁或簡的配樂,就成了諸宮調。聽一曲諸宮調,那可絕對是雅俗共賞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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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完藝術大師孔三傳的諸宮調,咱再去前面更大的勾欄中,觀賞一下大宋朝“高科技”藝術形式——影戲。說起影戲,大家都知道是皮影戲。其實在影戲之前,早在秦漢甚至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傀儡戲,也就是木偶戲。東京瓦子裡也有傀儡戲,用木棍支撐的,用線穿著的都有,不過今天咱不說那些,單說影戲。

影戲用光照影,以人配音,看起來栩栩如生,簡直是“老電影”。宋朝勾欄瓦子上映的“老電影”最早是“黑白”的,用素紙裁剪人物形象,後來變成彩色的,用羊皮雕形,再加上彩色的飾物,這樣人物就更鮮活生動了。

當時的影戲,也有三國故事,可以上演“三英戰呂布”、“走麥城”之類。還有喬影戲,喬是滑稽的意思,大概就是“喜劇電影”了。最喜歡影戲的還是小孩子,畢竟這種形式有點像動畫片嘛!

說實話,無論是“老電影”還是“老動畫片”,大宋東京肯定比不上現代劇場。不過東京勾欄瓦子裡還有一種藝術形式,是現代劇場肯定學不會的,那就是雜劇。您沒聽錯,就是雜劇。雜劇是宋代的一種戲劇形式,由唐代的歌舞雜技發展而來。北宋時,雜劇已經成了滑稽戲、傀儡、皮影、說唱等表演形式的泛稱,還可以作為一種戲劇表演形式單獨演出。雖然這種藝術形式要到元代才能更加繁榮,要等一位叫關漢卿的老先生出生才能發揚光大,但無論在北宋東京還是在南宋臨安,雜劇都已經很有規模了。例如在七月十五中元節之前,一過了七夕,勾欄裡就開始上演《目蓮救母》,這齣戲一演就是七八天,快趕上一檔普通的電視連續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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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種傳統劇目,雜劇的形式內容還很多樣,更能適應不同階層的人,可以即興發揮,可以現編現演,語言幽默滑稽,還能起到諷刺規諫的作用。有宋一代,上至皇室宮廷,下到鄉野百姓,沒有不喜歡雜劇的。但是要在宮裡給皇帝演雜劇,太老套了不行,太新鮮了諷刺過格,惹得龍顏大怒要殺頭怎麼辦?不用擔心,雜劇演員脫光鞋襪露出腳丫子也沒事。這叫“無過蟲”,就是不算你大不敬,皇帝也不怪罪。正因為如此,雜劇演員還真“隱其情而諫之”,做了不少好事呢。

例如宋徽宗趙佶時,蔡京建議發行一種當十大錢(一個銅幣當十個用,一元變十元)以抑制通貨膨脹。但是貨幣面值變大,其實就是貨幣貶值啊。為此,雜劇演員給趙佶演了一齣戲:客人到貨攤上買豆漿,扔了一個大錢,喝了一碗,讓賣家找零。賣家擺擺手,告訴客人沒有零錢,讓客人接著喝。客人連喝了五六碗,實在喝不下了,鼓著大肚子說:“要是相公再發行當百大錢,還不要了我的命啊!”故事滑稽,令人捧腹,但是趙佶也還聰明,看了之後很受觸動,終於修改了法令,停止發行當十大錢。雜劇能教育皇帝,皇帝也從善如流。這也算是一段佳話。

還有,據《宋人軼事彙編》記載,在南宋高宗紹興年間的一次宮廷宴會上,優伶表演雜劇時就嘲諷了陷害岳飛、搜刮民財的武將張俊。宴會一開始,優伶就拿出一枚銅錢,說自已能測出貴人的星象。接著,扮演宋高宗、韓世忠、張俊等人的演員相繼出場。優伶窺視一番高宗後,說這是帝星,又看了眼韓世忠說是將星。最後輪到張俊,優伶說看不到星象,只看到張大人坐在錢眼裡。說罷宴會上的眾人鬨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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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雜劇在民間又有另一種作用,在上演雜劇正劇的間隙,往往還有一種雜拌,大多是演員裝成村夫村婦,做出可笑的樣子,互相毆打一通,來博觀眾一笑,有點像東北的二人轉。至於在那些大型勾欄之中,有時候還會有更加豐富多彩的節目上演:比如說渾話(類似今天的三句半)、學像生(就是口技)、變魔術、演雜技等,簡直是說也說不完……

我這麼一說,您大概就明白宋朝的瓦子和勾欄是什麼了吧。那趙盼兒在酒樓裡開設瓦子也就再正常不過了,其實就是讓顧客可以邊吃飯邊欣賞文藝表演,提升自己酒樓對顧客的吸引力,提升行業競爭力,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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