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那些年不明身份的膾炙名句

你可能以為“有花堪折直須折”只是《甄嬛傳》中安陵容的求愛唱詞,不,它來自一首詩;

你可能會覺得“滾滾長江東逝水”就是《三國演義》的專屬,不,它來自一首詩;

你可能猜到“山雨欲來風滿樓”出自一首詩,但是,詩人是誰,或許我們一無所知。

今天讓我們一起追溯源流,探尋他們背後的故事。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小夥伴們,看到“七月流火”這個詞,腦海裡是不是會浮現炎熱的夏天,即使是放暑假也要被提溜去上各式各樣的補習班,在大太陽下來回奔波,像不會熄滅的大火球一樣的場景呢,於是,這個詞就被順理成章地用來形容天氣炎熱,還覺得畫面感十足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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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恰恰相反呢,這個詞本意是說夏去秋來,天氣轉涼。“七月”是按農曆來說的,也就相當於公曆的九、十月份。“流火”的“火”指的是“心宿”,即“大火”星。

這句話出自《詩經》中《國風·豳風·七月》。每年仲夏午月黃昏,“大火”位於正南方,位置最高,而到了七月黃昏,它的位置由中天逐漸西降,“知暑漸退而秋將至”。人們把這種現象稱作“七月流火”。此處的“流”不是流星的流。水向低處曰流,“大火”向西天下墜也是在流;“七月流火”就是“心宿二”晚上向西天慢慢落下去,預示寒冷的季節就快要來到,天氣逐漸涼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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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語言是一種大眾藝術,隨著越來越多人的誤用和流傳,第七版現代漢語詞典已修改,這個詞現在也可形容天氣炎熱。不過可愛的小夥伴們還是要了解這其中的由來喲。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金縷衣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大家看到這首詩可能很多人想到的都是《甄嬛傳》裡安陵容為爭寵向皇上獻歌的場景,歌聲婉轉,情意綿延,預示著深宮女子的求而不得,帝王人心的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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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知道這首詩,也有很多人聽過“杜秋娘”,但將二者聯絡在一起的很少。

最早應是杜牧在《杜秋娘詩》中說到:

京江水清滑,生女白如脂。其間杜秋者,不勞朱粉施。

老濞即山鑄,後庭千雙眉。秋持玉斝醉,與唱金縷衣。

雖然這首《金縷衣》的作者到底為杜秋娘還是李錡至今仍有爭議,在意境上也不如陶淵明的“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來的題旨醒豁。但不管怎麼說,它在當時非常流行,後來被選入《唐詩三百首》中更增加了其流傳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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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佳人,一擲千金,這樣浪漫的橋段再配上一首纏綿婉轉的曲詞,頗有些風流肆意,至死不渝的味道。但這是一個女人對待生活的態度。對於手握一方的李錡來說,權力就是令人瘋狂的毒藥。驕橫不法的他很快於元和二年十月起兵叛唐,不過卻未能得逞,被唐憲宗所殺。

杜秋娘作為其妾,被憲宗籍沒到宮中,再一次彈響了那首《金縷衣》,後被封秋妃,極受恩寵。之後穆宗即位,她做了一個皇子的傅母。文宗太和五年,漳王被廢,杜秋娘出宮返鄉,這時的她已60多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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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中度過二十餘年,歷經四位皇帝,再回頭看這首《金縷衣》,不知杜秋娘是否會有所感慨。後人有說《金縷衣》是叫人及時行樂,不負好時光;也有說它勸人珍惜年少,珍重絢爛花期。滄海桑田,世事無常,想來也只有杜麗娘才能消解這詩的箇中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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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滾長江東逝水

臨江仙 楊慎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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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和爸爸一起坐在沙發上,邊吃西瓜邊看《三國演義》,每當片頭前奏一響,江水澎湃,氣勢磅礴,腦中就會搶先響起楊洪基老師渾厚雄健歌聲。一曲壯詞,拉開了東漢末年群雄逐鹿的帷幕。但詞的原作者楊慎,人們對他卻知之甚少。楊慎,字用修,四川新都人,與解縉、徐渭一起被後世推崇為“明朝三大才子”且位列之首。

正德六年,楊慎狀元及第,官翰林院修撰,後世宗繼位,兼經筵講官,時年24歲。嘉靖三年,因“大禮儀”事件遭廷杖兩次,謫戍雲南永昌衛,時年37歲。此後雖又平叛立功,往返滇蜀,終老於戍所。與他前半生的榮耀輝煌相比,他的後半生只有悽慘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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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更迢遞,千載同潛然”就像流放夜郎的李白,人生的大起大落讓楊慎多了幾分豁達與灑脫。他在貶期間,悉心著述,創作了諸多文史作品,其中包括《歷代史略詞話》它分為“總說、說三代、說秦漢、說三分兩晉、說南北史、說五胡亂華、說隋唐二代、說五代史、說宋遼金夏、說元史”十部分,謂之“十段錦”,概述了從遠古到元末的千年興亡史。

這首《臨江仙》就是第三段“說秦漢”的開場詞。 他寫自古以來的英雄豪傑有如過眼雲煙,沉沒在歷史浪濤中,唯有青山、綠水、秋月、春風亙古不變。氣魄宏大,可堪高遠。

可誰曾想到,有一天他真的只剩下青山綠水、秋月春風了呢? 李贄在《與方初庵》中說他“才學卓越,人品俊偉,然得弟讀之,益光彩煥發,流光於百世也。岷江不出人則已,一出人則為李謫仙、蘇坡仙、楊戍仙,為唐、宋並我朝特出,可怪也哉!”據傳楊慎的作品在當時家喻戶曉,甚至可能到了洛陽紙貴的地步。而如今他卻是跌跌撞撞,淪落蠻荒。

潮起潮落,雲捲雲舒,人生就在這浮沉之中徘徊躊躇,叫人唏噓。我們喟嘆楊慎的坎坷艱難,誰又知或許正是因為這番際遇才成就了他的詩文才情,他的飲酒笑談。

山雨欲來風滿樓

咸陽城東樓

許渾一上高城萬里愁,蒹葭楊柳似汀洲。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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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來風滿樓”也是我們常用到的一句詩,比喻局勢發生重大變化前的跡象和氣氛,現多用來比喻衝突或戰爭爆發之前的緊張氣氛。該句出自《咸陽城東樓》,作者叫許渾。他字仲晦,潤州丹陽(今江蘇鎮江)人,晚唐最有影響力的詩人之一。韋莊在《題許渾詩卷》中稱譽道:“江南才子許渾詩,字字清清句句奇。”

《咸陽城東樓》大約是許渾於唐宣宗大中三年任監察御史時所寫。那時,大唐在經歷了安史之亂後由盛轉衰,耀眼繁華早已成縹緲雲煙,皇權衰落,藩鎮割據,各方勢力粉墨登場,暗流湧動。臺上的,玩弄權術只為縱情享樂;臺下的,躍躍欲試想要取而代之。這般鬧哄哄的你來我往,卻難容真正的有志之人施展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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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樣一個晦暗不明的時節,許渾登上咸陽古城樓憑欄送目,於萬分慨然中寫下了這首七律。紅日暗淡,漸薄西山,忽有云生,暮色頓至,一陣秋風瑟瑟,登時吹得那城樓越發空空落落,凜冽蕭然。

於家,許渾遠離故鄉,遊宦長安,是漂泊無依的孤子;於國,他壯志難酬,鬱鬱寡歡,是報效無門的孤臣。蒹葭秋水,楊柳依依,許渾一人站在城樓上默默無言,家國兩失,忠孝何全,遠方翻滾的烏雲也不知道何時再有海晏河清。

出世和入世一直都是古代士大夫掙扎不休的問題,在極端的政治條件下,許渾帶著時宦時隱的矛盾,在官場進進出出,當過監察御史,任過潤州司馬,歷過虞部員外郎,後又是睦、郢二州刺史。晚年歸潤州丁卯橋村舍閒居,自編詩集,曰《丁卯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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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人評許渾的詩,都說他缺乏對現實的自覺關注與剛健高朗的性格,追尋曠逸閒適、逃避社會的思想在他詩中尤為突出。但也正因他反覆詠歎個人境遇和描寫閒適的生活,詩的內容雖然很單調,卻勝在技巧嫻熟。於是,我們才能看到“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樣意境深遠的句子。

文學家站在詩歌創作的角度去說許渾的詩內容單調乏味無可非議,但站在歷史的角度說,晚唐的許渾比起是一位詩人,更是一個想要大有作為計程車人。“西上幹祿、東歸暫隱、屢進屢退”這是許渾矛盾人生的體現,更是那個亂世心酸百態的縮影。

不論是《詩經》中農忙時節的樸實勤懇還是杜秋娘蹉跎一生的愛情亦或是楊慎歷經大起大落後的灑脫再或是許渾時宦時隱的矛盾,各色的人生就潛藏在一句句耳熟能詳的詩句中。有是甚至因為太熟稔而被忽略,還有更多的百味酸甜沉寂著,等待我們的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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